在这片人间地狱的一隅，一名年轻的日军士兵——稚气尚未被硝烟完全抹去的脸上沾满泥垢与黑红血污——颓然地扑倒在由断臂残肢堆叠成的尸丘之上。</p>

他的半张脸无意识地紧贴着另一具已失去上半头颅、只有残破颅骨斜倚着的战友遗骸。骨骼的冰凉和泥土的腥气贴着他的脸颊。</p>

蜷缩在身下早已凝固、散发着浓烈铁锈味的战友血泊深潭里，试图将自己伪装成一件破碎的物体。</p>

他的一条腿以一个活人绝不可能自然形成的角度向外折出，另一只手臂如被飓风折断的枯枝般反关节扭曲。</p>

喉咙深处滚动着无声的呜咽，每一次挣扎的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血腥气。</p>

视野已经模糊黯淡，耳中灌满了无法分辨的轰鸣和尖叫。</p>

但就在这濒死的混沌中，他感受到了一种更纯粹的压迫正碾压而来——不仅仅是声音，是整个空间都在震动、变形。</p>

视线艰难地抬起，巨大的、散发着刺鼻柴油与焦糊气息的阴影，如死神的斗篷，正带着毁灭性的重量隆隆迫近。</p>

那巨大的履带轮碾过布满尸骸和碎石的泥地，发出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持续不断的闷响——“喀嚓…咯吱…噗嗤…噗噜噜…”</p>

钢铁履带在碾磨血肉、骨骼、泥土、碎布与金属零件共同构成的混合物才能发出的恐怖协奏。</p>

瞳孔因极致的恐惧与剧痛而放大到极致，又被那阴影彻底笼罩。</p>

他能感觉到刺鼻的机油味钻入鼻腔，能感受到履带碾近时搅动的冰冷空气吹拂在脸上的腥风。</p>

巨大的钢铁轮廓遮蔽了天空仅存的微光，黑暗瞬间覆盖了一切。时间似乎被拉长，又被无情斩断。</p>

夜，被点燃了。</p>

每一次刺目的绽放，都伴随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凝固在低空，冷酷地俯瞰着下方炼狱般的景象。</p>

撕裂布匹般的重机枪嘶吼、炮弹划破长空的尖锐哨音、沉闷迫击炮炸开的闷雷、坦克主炮震耳欲聋的轰鸣…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无形的巨锤反复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p>

这已超出了战斗的范畴，更像是一场精心构筑的金属风暴，是彻头彻尾的、效率惊人的屠杀。</p>

城南门外，开阔地已不复存在。目力所及，唯有层层叠叠的土黄色尸体，像被狂风骤雨扫落的枯叶，毫无规律地、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大地。</p>

炽烈的火力网如同巨大的犁铧，无情地向后延伸、梳理，从大城高耸的黑色门洞前开始，这条用血肉铺就的“死亡地毯”一直延伸，延伸，蔓延至华联国防军第二步兵师坚固阵地的五十米开外。</p>

阵地上，临时指挥所的观察口前，宋天静静地杵立着，他的脸孔在照明弹明灭不定的光影下，显得晦暗不明。</p>

周围的司令部成员同样肃立，只有远处传来的炮火轰鸣不断撞击着沉默。</p>

望远镜沉甸甸地压在宋天眼前，镜片反射的强光早已刺痛了他的眼球，视野中残留着炫目的光斑。</p>

第二步兵师的防线，就像海岸边坚不可摧的防波堤。</p>

无论日军士兵如何构成一波波席卷而来的血肉狂潮，咆哮着“板载”发起冲锋，最终都在密集的弹雨、凶猛的火炮和冰冷钢铁面前撞得粉碎，徒劳地化作堤坝脚下不断增高的尸堆。</p>

宋天放下沉重的望远镜，下意识地揉了揉酸痛的眼窝。</p>

战线的推进已经显而易见，日军的挣扎被牢牢钉死在靠近高大城墙的区域，距离最后的覆灭只剩咫尺。</p>

他强行再次举起望远镜，缓慢、刻意地扫视着狼藉的前方战场。</p>

他不能表现出一丝懈怠，毕竟他是一个靠着系统的“神棍将军”，如果连最基本的前线观察都懒得做，那就真的连掩饰都不要了。</p>

“收紧包围圈！”宋天的声音不高，却在喧闹的背景声中清晰传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