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的十八师团士兵被三把56师团的刺刀抵在墙上，其中一把深深扎进了他的小腹。</p>

他痛得五官扭曲，牙齿咬穿了嘴唇，却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放……放人啊！……”</p>

混战之中，南大营那扇沉重的铁门被冲开了一道缝隙。</p>

不知是混乱的推搡撞开了门闩，还是有人奋力打开——门缝在扩大！</p>

拥挤在狭小营房的百姓如同被点燃的枯草，瞬间骚动起来，绝望的、枯瘦的、麻木的人们眼中，第一次爆发出骇人的光，那是求生的火种被彻底点燃的疯狂光芒。</p>

人群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疯狂推搡着，在营门口的日军尸体上踩踏而过。</p>

衣衫褴褛的人们踉跄着、滚爬着，挤过那道仅容数人并行的大门缝隙，拼命涌向那片敞开的城墙豁口。</p>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被身后的人流卷着往前推，几乎脚不沾地。</p>

她怀中紧紧搂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孩子，孩子的眼睛无力地半睁着。</p>

老妪的脸沟壑纵横，写满难以想象的苦难，在冲向豁口阴影时，她浑浊的眼珠终于转向豁口之外的天空。</p>

南城门的千斤闸门被放了下来，沉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p>

这巨大的声响隔绝了背后的喧嚣，也隔绝了地狱。</p>

冲出来的百姓没有停歇，更没有回头。他们在城外汇成一股沉默的浊流，跌跌撞撞地前行。</p>

有人脚下踩断了些什么，低头看去，那是散落在城中街道各处的照片与宣传纸张。</p>

随着百姓们蜂拥而出，城市里面的喊杀声与枪声更加的激烈，直到一个多小时后这才莫名其妙的停歇下来。</p>

很快城中死寂比先前更加深沉，腾冲成了一座死城，昔日作为核心阵地的寺庙、官衙、祠堂建筑群，再看不到一个活动的人。</p>

枪械散落遍地，有些随意丢弃在积水的弹坑里，有些斜倚在断墙旁。</p>

破碎的纸张——那些被雨水浸透又晒干的传单——还在随风翻滚，照片上焦土扭曲的尸体在风中一隐一现。</p>

在几处相对完整的建筑墙体下，歪斜着零散的士兵身影。</p>

没人说话，更没人试图去整理军容。有人呆滞地抱着膝盖，头深埋在臂弯里；有人直挺挺躺在地上。</p>

大睁着无神的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更多的人，只是坐靠在断砖烂瓦堆成的矮墙后，手里捏着被揉搓得几乎烂掉的照片，像是抓着最后的浮木。</p>

雨水早停了，几处低洼的水坑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与断壁残垣，水面上，破碎的军旗残片缓缓浮荡着。</p>

远处，第一军的炮击声再次低沉地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每一次沉重的轰鸣都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在腾冲这片燃烧的废墟之上，每一记轰响的炸开，都在宣告着终局的逼近。</p>

腾冲终于被剥去了所有铠甲，袒露出赤裸的城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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