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容(2 / 2)

急促、疯狂、完全失了章法的砸门声猛地将死寂撕得粉碎!紧接着是帐篷拉链被粗暴扯开的嘶啦声!

“李教授!李教授!开门!开门啊!!”是小陈的声音,尖利,扭曲,裹挟着无边的惊恐,几乎不像人声,更像某种濒死野兽的哀嚎。

我心脏猛地一停,随即疯狂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股冰冷的麻意瞬间从头顶窜到脚底。我连滚带爬地冲过去,猛地拉开帐篷拉链。

小陈整个人瘫在门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哆嗦得厉害,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恐惧。他身上的值班外套歪斜着,沾满了泥土。

“棺…棺椁!空了!!”他见到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看到了更恐怖的东西,手指死死攥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声音劈裂变形,“不见了!她不见了!老师!她不见了!!”

空的?怎么可能?!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巨大的惊骇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

“带我去!”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几乎是连拖带拽,我跟踉跄跄地跟着几乎瘫软的小陈冲向主墓室。营地其他几个帐篷也亮起了灯,被惊动的人影惊慌地探出来。

一把扯开主墓室入口的防水布,阴寒死寂的空气扑面而来。

里面值守的灯光还亮着,将巨大的墓室照得一片惨白空旷。

汉白玉棺床之上,那具白日里吸引了所有目光、耗费无数心力才开启的碧玉棺椁——

棺盖被掀开了一半,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角度斜搭着,露出里面黑黝黝的空间。

棺内,那些华美的丝帛、珍贵的陪葬品凌乱地堆积着,甚至被粗暴地掀开,露出了下方的棺底。

唯独不见了那具睡了千年、栩栩如生的女尸。

纯惠皇贵妃。

不见了。

我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僵。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尖叫: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所、所有地方都找了……没有……都没有……”另一个闻讯赶来的值守学生面无人色地瘫坐在棺床下,指着空棺,语无伦次,“就、就是一转头……灯好像闪了一下……就、就……”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乐声,缥缈缈缈地,钻入了我的耳中。

丝竹管弦?音调古怪幽怨,断断续续,完全不似现代任何乐器,旋律古老得让人心头发瘆。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惊恐地寻找声音来源。

是從主墓室更深处的耳室传来的!那边为了后续清理,也架设了照明和……直播备用摄像机!机器还亮着微弱的待机红光!

我们几个人,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的木偶,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声音来源挪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越来越近……

耳室门口,那台闪着红点的摄像机镜头,正对着里面一小片被灯光照亮的空地。

一个身影,正背对着我们,在那空地上缓缓起舞。

云鬓雾鬟,珠翠轻摇,身段窈窕柔媚。一袭繁复华丽的宫装长裙,裙袂飘飘,随着她的动作荡开优雅而诡异的弧线。她的舞姿曼妙绝伦,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回旋,都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刻入骨髓的韵致,美得惊心动魄,也邪异得令人血液凝固。

乐声,似乎就是从她舞动的袖间、摇曳的步态中流淌出来的。

她……她在跳舞?!

所有人如遭雷击,钉死在原地,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这足以颠覆一切认知、令人疯狂的一幕。

仿佛感受到了身后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的惊扰。

舞蹈,戛然而止。

乐声也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宫装身影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珠玉轻颤,露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却精致美艳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柳眉凤目,唇点朱丹,正是白日棺中所见的那张“纯惠皇贵妃”的脸!只是此刻,那双眼睛睁开了,眼底幽深一片,没有丝毫刚苏醒的迷茫,反而流转着一种洞悉一切、冰冷彻骨的光华,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慵懒而戏谑的笑意。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针,缓缓扫过我们几个僵立当场的活人,扫过我们脸上那无法掩饰的、见了鬼般的极致恐惧。

然后,精准无比地,越过所有人的肩膀,落在了隐藏在阴影里、那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摄像机镜头上。

不。

不是看镜头。

是穿透了镜头。

精准地,锁定了站在镜头侧后方阴影里的——我。

她嫣红的唇角缓缓向上勾起,那抹笑意骤然变得清晰、明媚,却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玩味与残忍。

红唇轻启,声音清泠如玉珠落盘,却又带着一丝沉睡太久后的微哑,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入死寂的空气,砸进我的灵魂深处:

“多谢诸位,替本宫破了这镇魂棺的封印。”

她微微歪头,目光一瞬不瞬地“钉”着我,笑意更深,眼波流转间,竟似有几分故人重逢的诡异“欣喜”。

“尤其是你,李教授……”

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品味这个名字,下一个瞬间,石破天惊——

“三百年了,你的魂魄终于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