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石世则心里。看着晋文衍那副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嘴脸,再看看堂外自己那些面黄肌瘦、眼巴巴望着他的几位兄弟,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混杂着屈辱、愤怒和绝望的邪火,轰地一下冲上了天灵盖!</p>
石世则猛地抬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狂怒取代。他没“滚出去”,反而向前踏了一大步,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 “晋文衍!老子忍你很久了!这官,老子不当了!这鸟气,老子不受了!”话音刚落,他身形暴起,如同一头扑向猎物的黑熊!晋文衍身边的亲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石世则带来的几个剽悍亲信瞬间制住。石世则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晋文衍华丽的锦袍前襟,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暖和的座椅上提溜了起来!</p>
“你…你反了?!石世则!你…你敢?!”晋文衍吓得魂飞魄散,脸白如纸,双腿在空中乱蹬。</p>
“老子反的就是你这狗官!”石世则怒吼一声,狠狠一拳捣在晋文衍肚子上,把他剩下的话全砸回了嗓子眼。这位关陇贵胄,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像一摊烂泥般瘫软下去。</p>
再看石世则一个转身,像丢破麻袋一样把他扔在地上,对着吓傻了的总管府属官和闻声赶来的士兵吼道:“弟兄们!这狗官不给我们活路!朝廷也不管我们死活!这鸟官,老子不伺候了!营州,是咱营州人的营州!愿意跟我干的,抄家伙!把这狗官捆了!开仓!放粮!”</p>
压抑已久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营州城内,石世则的旧部和他多年积累的威望发挥了作用,兵变如燎原之火迅速蔓延。忠于晋文衍的少数亲兵很快被控制。总管府被攻占,粮仓被打开,晋文衍像头待宰的猪一样被捆得结结实实,塞进了冰冷的地牢。营州城头,那面飘扬不久的大唐旗帜,被粗暴地扯了下来。</p>
城是占了,但接下来怎么办?石世则坐在曾经属于晋文衍的总管宝座上,摸着冰冷的扶手,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守守山头打打劫还行,真要独立对抗整个大唐?那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他急需一个能扛旗、能镇场子、最好还能让朝廷投鼠忌器的“招牌”。</p>
他的目光,投向了城外广袤山林河流间生活的靺鞨人,尤其是其中势力颇大的粟末靺鞨部族。而粟末靺鞨的首领,正是突地稽。</p>
说起这位突地稽,在营州地界上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靺鞨族,是东北古老的渔猎民族,分七大部,粟末部算是其中文明程度较高、靠近中原的一支。突地稽年轻时就以勇武和智慧闻名于部落,是能徒手搏熊、箭射双雕的狠角色。</p>
隋炀帝三征高句丽时,突地稽审时度势,觉得跟着强大的隋朝有肉吃,于是率领本部落和其他几个靺鞨部落,举部内附隋朝!当年,炀帝大悦,把他们安置在营州一带,封突地稽为“金紫光禄大夫”、“辽西太守”(虽然主要管自己的靺鞨部众)。这家伙,相当于带着整个部落“移民”过来,还拿了隋朝的“绿卡”和“荣誉市长”头衔。他在靺鞨各部中威望极高,手下有数千能征善战的靺鞨勇士,是营州地界上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平时跟石世则这些本地汉人武装井水不犯河水,偶尔还做点皮毛、山货的买卖。</p>
石世则带着几个心腹,扛着几坛子刚从晋文衍地窖里抄出来的好酒和一堆绫罗绸缎,亲自出城,找到了正在河边渔猎的突地稽。</p>
突地稽身材魁梧,穿着兽皮缝制的袍子,正用一柄锋利的骨刀熟练地处理刚捕获的大鱼。他抬眼看了看风风火火闯过来的石世则一行,尤其是他们身上还带着未散尽的杀气,浓眉微皱,用带着浓重靺鞨口音的汉语问道:“石镇将?不在城里当你的官,跑我这穷山沟里来做什么?还带着…这么多好东西?打劫总管府了?”</p>
石世则把酒坛子往地上一墩,抹了把脸上的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的),开门见山:“打劫?哼!老子把晋文衍那狗官捆了!营州城,现在是咱说了算!”</p>
突地稽手中的骨刀顿住了,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盯住石世则:“哦?胆子不小。然后呢?等着长安唐朝朝廷派大军来剿你?”</p>
“所以来找你啊,突地稽大哥!”石世则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脸上挤出恳切(或者说有点谄媚)的笑容,“兄弟我这点人马,守城都费劲,哪扛得住大唐的兵锋?您不一样!您是靺鞨人的大酋长!隋朝皇帝亲封的大官!威望高,兵也强!咱们合伙干吧!您来当这个头!您当咱们营州的‘可汗’!咱们靺鞨人和汉人一起,守着这片土地!朝廷要是敢来打,咱们就跟他干!这白山黑水,就是咱们的天下!”他描绘的蓝图很美好,但眼神里全是走投无路的急切。</p>
突地稽沉默着,用骨刀剔下一片雪白的鱼肉,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咀嚼。河风吹动他额前的发辫。他心里明镜似的:石世则这是被逼急了,想拉他当垫背的,用他靺鞨人的力量对抗唐朝。自己好不容易带着部族内附,过了几年相对安稳的日子,真要跟着石世则造反?面对那个刚刚扫平窦建德、王世充,兵锋正盛的大唐?风险太大了!可看着石世则带来的那些酒肉财帛,再看看石世则手下那帮嗷嗷叫、明显豁出去了的汉子…拒绝?恐怕眼前这关就不好过。石世则现在就是条疯狗,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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