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求神不如求我(1 / 2)

“到了安东县,我领你们去逛荣安里胡同。”</p>

“那嘎哒(地方)的窑姐,一个个旗袍开叉开到大胯上,白腿肥臀杠杠滴。胸前两个大扎儿,能闷得你出不来气儿……”</p>

长白山南麓,鸭绿江岸边。</p>

头棹、也就是排工们的老大,赵镇江正在给新来的排工们做动员讲话。</p>

赵镇江厚嘴唇儿、圆下巴,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实际上却精明老练、深谙人性。</p>

他没说大伙儿要好好干呐、把木排运到安东县以后,你们每人能分多少袁大头(银圆)。</p>

也没像别的头棹那样威胁排工:哪个敢磨叽耍滑头,老子立马叫他滚犊子!</p>

赵镇江仅用几句粗俗但实用的话,就让新老排工们一个个直咽口水、充满了干劲儿,恨不得赶快冲到安东县。</p>

见目的已经达到,赵镇江大手一挥,吩咐放炮上香,给老把头神磕三个头,然后开工。</p>

二棹梁满囤,喜滋滋地掏出洋火(火柴)去放鞭炮。</p>

但一连点了几次,鞭炮要么哑火,要么“嘭”地一声,又不响了。</p>

“满囤你让一下,我来点。”</p>

赵镇江性子沉稳、做事谨慎。</p>

先低头仔细检查一番,确认鞭炮还是老牌子,并且一没受潮、二没受损,赵镇江这才猛吸一口“老刀牌”香烟,然后吹了吹烟灰、去点炮捻儿。</p>

点了几次、甚至把烟头都戳灭了,好好的鞭炮要么哑火不响,要么一惊一乍地偶尔响一两个。</p>

赵镇江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干脆不再放炮,转身净手后拿了三枝檀香。</p>

点燃的檀香刚刚插进香炉,突然莫名其妙地断了,三个香火头全都掉到了香灰里。</p>

心里咯噔一下,赵镇江再次拿了三枝,确认檀香完好无损,才轻轻引燃。</p>

可这次,没等他把檀香插到香炉里,紫铜色的陶瓷香炉,不知是年头太久了、还是里面有裂纹暗伤啥的,居然裂成两瓣儿。</p>

满炉子的香灰,一下子倾泄在供桌上,弄得一片狼藉。</p>

赵镇江彻底慌了:炮不响、檀香断、香炉裂,这分明是神不受香!</p>

放排,本身就是借助江河流水运送木材的高危行业。</p>

特别是在鸭绿江放排,最惊悚、最危险的不是激流险滩、也不是沿途的胡子土匪,而是传说中的鳞脸老太太。</p>

许多排工死得莫名其妙、惨不忍睹,所以放排前都要放炮上香、求老把头神保佑。</p>

可现在神不受香,谁敢下江放排啊!</p>

赵镇江今年好不容易接了个大活儿,扎了十副木排,也收了人家掌柜的定金。</p>

如果不能下江放排,光那违约金都会赔得赵镇江连裤衩子都穿不起,更不要说去年拉下的饥荒(欠债)!</p>

在场的排工们也慌了:下江放排工钱再高,也要有命花才行;安东县的窑姐再漂亮,丢了小命也整不成。</p>

赵镇江咬牙一摆手,带领排工们跪倒在供桌前,磕头诉苦并大加许愿,求老把头神垂怜保佑。</p>

正当众人连连磕头许愿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p>

“原因不整明白,就是把脖子磕断也没啥用啊……”</p>

赵镇江急忙循声一望,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小伙子。</p>

看上去那小子十八九岁,长得白净英俊,斯斯文文的,好像奉天大学堂的学生。</p>

但小伙子眼神沉稳深邃、洒脱大气,不像一般人!</p>

赵镇江起身走了过去。</p>

“这位老弟怎么称呼?”</p>

“我姓聂,叫聂东山。”</p>

“老弟刚才那话,啥意思?”</p>

“想听真话假话?”</p>

“当然是真话。有啥高见,老弟尽管直说。”</p>

聂东山淡然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p>

“不是老把头神不接受你们的香火供奉,而是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印堂发暗、眉带横死之相,看样子最多也就剩个十天半月的阳寿。”</p>

“老把头神这次保佑不了你们,自然也就不受你们的香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