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架织布机是我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静姐儿月份很大了，站起来需得扶后腰，方素走到她身边伸手扶了一把，后者道谢笑道，“哎！如今起身都有些困难，已经有段时间没织布了。”</p>

方素看向她的肚子，劝慰道：“养身子要紧，身子养好生孩子才不会落下病根织布往后有的是时间。”</p>

“我阿娘和我婆婆也这么说。”</p>

方素想买织布机，光在家想没用，她干脆出门找有这机子的人家问问价，如果合适，她想在年前就把这件事定下来。</p>

林启宁媳妇儿就有一架，方素来村长家的次数不少，知道她是个性子敞亮大方的，这才厚着脸皮上门来问。</p>

静姐儿领她走到织布机前，说：“我娘家下河村有位刘木匠，这台织布机便是在他家定做的，他的木工手艺好，家具门窗都能做，咱们村有不少人家去找他做家具。”</p>

两人在织布机前围看，静姐儿果然十分耐心细致给方素介绍。</p>

她从婆婆口中听说不少村里的事，知道三婆婆苦命，知道方素有难处，织布对她来说倒是一条出路，总比给人缝补拆洗挣钱来得强。</p>

于是她贴心道：“我当初花了一两二三百文买的这台织布机。你若想买，不妨先去集市或是城隍庙逛逛，也有人卖过手的旧机子，挑一挑品相好的，或许半价就能买下，能省不少钱！”</p>

方素眼中闪过惊喜，一两多钱对她来说实在太贵，若是七八百个钱，她咬咬牙能下决心买。</p>

“谢谢你静姐儿，”她拉过对方的手真诚谢道：“我正苦于不了解这机子，想买却又怕被人诓，有你这番解答，我心里好歹有个底了。”</p>

“张张嘴的事，等你买回织布机，也叫我上门看看去。”</p>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方素再次谢过才回家。</p>

这晚，娘俩点灯坐在床上数钱。油灯昏暗，小树却一眼瞧见不远处桌子上放着的那双大靴子，他回头看看阿娘，下床伸手去捞了靴子。</p>

“阿娘，大的靴子你不再改了吗？”</p>

方素抽空看了他一眼，“哎”一声轻斥：“刚洗好澡，干干净净的，去捞那臭鞋子做什么。”</p>

“这也是干净的，鞋底可干净了，他往地上垫破衣裳才踩上去试”</p>

“那也不成，”方素皱眉推推她的倔儿子，“快拿远点。”</p>

小树耸眉搭眼放回去，而后靠在阿娘身边看她数钱。方素晃晃手里的钱串和他商量：“阿娘想买织布机，可能会用掉这一半的钱，你愿意吗。”</p>

“一半啊”小树伸手摸了一下铜板，他和阿娘好不容易才攒下来这么多，他诚实道：“愿意的，可我有点舍不得了。”</p>

方素看着儿子这大半年才养出软肉的脸，轻轻捏小孩的脸，笑道：“阿娘也是，头一回手里有这么多钱。如果不买织布机，明年能卖的土豆不多，就没那么多钱了。”</p>

“为啥？”小树刚体会一次种地收获的快乐，成筐圆滚喜人的土豆、成串饱满的花生，让他整天在家摘花生也是愿意的，小树直起身子语气焦急：“明年不种土豆吗？”</p>

方素点头：“阿娘打算把那两亩地租出去，光靠咱娘俩种不了”</p>

话没说完，小树瘪起嘴巴，眼睛迅速蓄泪，没能忍多久就哭了，“呵呜，我想种——”</p>

没想到一句话就把人惹哭了，方素放下钱串抱住儿子：“不哭，田地阿娘牢牢握着呢，等你十六七岁长大有力气，就可以种了。”</p>

“我现在就想种，我不想只看人家收土豆，呜——”</p>

不能种地小树光想想就要被难过淹没了。</p>

方素万分后悔睡前聊起这事儿，她耐心哄劝许久，答应明年春天再看，小树才渐渐平复情绪。</p>

花生晒干剥壳拿去镇上榨油，也能卖钱方素心中暗暗打算，她下定决心说：“明天阿娘带去你坐罗爷爷的牛车，咱去集市逛一逛，好吗。”</p>

小树眼睫湿润地点点头。</p>

小树一早坐罗老汉牛车去镇上的这天，小九正午时坐罗老汉的牛车返家。</p>

“大哥呢？周舟哥呢？”小九身上的包都没放下，一进门就喊人。</p>

郑大娘进厨房给他张罗午饭，说道：“他俩出远门去收货了，要过个七八天才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