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则醒来时下意识先往旁边看，空的。</p>

他慢吞吞夹住被子翻身，把脸埋入周舟枕头深深吸了口气。脑子发胀四肢疲软，不想起来</p>

郑家的汉子宿醉未醒时，老周家一家三口和郑大娘已经挎着装小食的篮子，去周边邻居家打招呼走一圈回来了。</p>

周娘亲扶着丈夫慢慢走，小声讨论：“李猎户家看着很新，房子是不是新起的？”</p>

郑大娘说是今年刚建好的，“郑则去帮过几天，这头新家上梁他也来帮忙了。”</p>

周娘亲暗想，他家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住啊，不过话隐私，她心有好奇却没再问。</p>

周舟提着篮子边走边踢脚下的石头，随意问道：“胖妞和她哥真像，阿娘，我之前怎么没在村里见过他？”</p>

“他啊，他在下河村码头船上给人做事，一年到头在外边挣钱，如今攒够钱被爹娘喊回家相看了。”</p>

原是这样，周舟点点头，怪不得没见过呢。</p>

郑大娘对两位亲家说：“林有田家里卖豆腐的，他们每天早上在刚才路过的大树下出摊，往后想吃豆腐就去那儿买。”</p>

周舟补充：“得去早些，晚了买不到。”</p>

响水村算得上是大村落，村里该有的都有，小酒坊、酱油坊、郎中、卖豆腐的、屠户猎户……周爹想了想，但并非十分富裕，村里小孩众多，却没有夫子和学堂。</p>

周爹周娘亲到家时，正巧碰见老马挑着水桶走出前院，孟辛手提水桶跟在后面。水井这日开始清淤淘洗，孟辛觉得打出来的水倒掉太浪费，便跑来叫马伯挑到后院浇菜。</p>

周舟跑去接过水桶，把手里的篮子交给小孩，“你大哥醒了没有？”</p>

孟辛点头说醒了，“大伯也醒了，两人坐在门廊发呆。”</p>

鲁康喂完猪后牵牛就要往后山走，放牛，牛吃饱再牵回家。周舟一看便知今日郑则不驾牛车出门。</p>

郑则咽下嘴里的粥点头：“嗯，今日先不去，等县衙的人来核查地契房子，等两位长辈拿到户籍文书再说。”</p>

这件事办完，郑则才能放心做其他事。</p>

坐在一旁的郑老爹眼皮水肿，他刚刚不死心地问周舟要酸酸甜甜的水喝，周舟：“没有啦阿爹，喝茶吧，昨天吃得油腻，喝茶刮刮油。”</p>

说着起身去隔间拿茶饼泡茶。</p>

郑老爹叹了口气，他今早起来确实没什么胃口，那就刮刮油吧，转而对儿子说，“你说今日县衙会不会派人来？过去两日了”</p>

郑则还没回答，孟辛跑进厨房喊大哥：“新家外头有大马！”</p>

父子俩对视一眼，赶紧起身出门。</p>

“几位老爷辛苦！一路劳顿，快请进院歇歇脚。”周爹引着人往中庭走。</p>

来人正是县衙派来的三名官差，一位身穿青色吏员常服的户房主簿，中年汉子面容清瘦眼神锐利，主要负责此次核查；一位随行书吏，年轻些，肩上背着褡裢；还有一位身材魁梧按着大刀的衙役。</p>

三人抬头看了看中庭大门，跟着周爹往里走。</p>

“实在不好意思，新家刚建成家具还没打好，还请几位老爷移步观荷亭坐坐，喝碗茶。”周爹带着人往堂屋走，看见空荡荡的屋子才想起来家里没有更多椅子。</p>

几人自然也看见了，主簿倒也谅解：“无妨。”</p>

郑则和阿爹走到前院突然停下来，对孟辛说：“你去村长爷爷家，就说县衙来人核查了，大哥请他来新家一趟。”</p>

小孩得了话立马往村子里跑。</p>

需要办理附籍的周爹夫妻，儿子儿婿郑则夫夫，亲家郑老爹夫妻，担保人林村长，主要关系人都已经在场，大伙儿恭恭敬敬等候在一旁。</p>

书吏从褡裢里头掏出登记薄册和笔墨以及印泥等物品，衙役站在一旁，由主簿开口询问。</p>

办事主簿：“公务在身，茶就不必了，咱们长话短说，哪位是户主？”</p>

郑老爹虽在县衙办事多次，但每次面对官员仍旧有些紧张，生怕说错话，“是我，是我。”</p>

从郑老爹开始，在场的人都一一轮流报上姓名和身份。</p>

核实身份关系是此行重中之重。办事主簿主要对周爹夫妻溯源原籍何处、为何离开、如何失散、于何时在何地遭难和获救等进行仔细询问，细节更是不停追问，看陈述是否连贯一致。</p>

这难不倒周爹，他一张亲近和善的脸配上这张能说会道的嘴，该说的毫无保留、该隐藏的叫人听不出错漏，事情经过娓娓道来。</p>

之后是对周爹夫妻投靠之人——周舟的审问。既然是周氏夫妻的儿子，便询问原名是否与现名一致、如何获救找到远亲、又于何时来到郑家嫁于郑则、可有婚书证明等。</p>

郑则从手里一沓文书里找出婚书放在主簿面前。</p>

周舟十分紧张，好在一家人先前从县衙回来后对过话，他说话虽慢但并无长久停顿或磕巴，除了隐去从镇上人贩子手里逃跑之事，其他皆为亲身经历，说起来很顺畅。</p>

办事主簿身边的书吏不停落笔记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