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先被甩出车厢落水马车短暂地挂在山崖横伸的树枝上，周爹其次坠落，被旋涡卷入石壁凹陷处。</p>

等反应过来儿子已没了身影，悲痛绝望席卷全身的痛苦比旋涡还要折磨沉重，他牢牢抓住头上横长的树枝，接住了同样被旋涡卷来的妻子</p>

周娘亲眼睁睁看着儿子甩出去，听他惊恐无助地喊娘亲她承受不住失去儿子的痛苦和漫长等待的绝望，河水冰凉体力不支，几次无力脱手又被丈夫紧紧拉住。</p>

周爹用布料在腰上绑住妻子，一直不停对她重复，也同样说给自己听：“活下去，我们要活下去活着才能去找小宝。”</p>

叶兰清中途昏迷几次又再被叫醒，靠着这句话坚持到货船路过。</p>

周爹伤的不是腿，是整个下肢经络。</p>

经络受损，循环阻滞，腿脚不便。</p>

这一年夫妻俩因为要找儿子，周兆年只能断断续续地治，如今能勉强走上一段时间，久了不行。</p>

周兆年：“那艘茶船，便是载货路过正运往外地的商船。”</p>

郑则点头，怪不得问不出任何消息。</p>

他还没来得及先开口，周舟便毫无保留地说出他在河岸边醒来的经历：</p>

“只有我一个，只能跟在乞丐后面，他们抢我的钱，踢人”</p>

“那婆子坏，是拐子！她骗我城里有活干赖大特别凶，让人害怕。”</p>

“楼里来了人捏我的脸，我病了发热才不要差一点。”</p>

“趁机逃跑了，可拐子记得了我的脸，我害怕他们来抓人。”</p>

周舟坐在娘亲身旁迅速看了郑则一眼，他低垂着头，忐忑地说：“我，我当时求阿爹带我回家，说做郑则夫郎也愿意。”</p>

“我就留在响水村了。”</p>

叶兰清刚止住不久的眼泪再次簌簌滚落，她抱住周舟，脸藏在他后背泣不成声。</p>

周舟不知所措，只好不停说好话哄娘亲，可都没用的，娘亲不愿意抬头，他再开口也带了哭腔：“娘亲是不是怪我了……”</p>

周兆年眼睛湿润，他心疼地摸摸儿子脑袋，“怎么会怪你，爹爹还怕你怪我们。我儿子很厉害，长大了。”</p>

他揽过妻子扶人回房，里头传来模糊不清的说话声。</p>

“才十六岁，他才十六岁啊，怎么能”</p>

“兰清，小宝十七了，是合适的年纪，咱们不能这样想”</p>

“小宝看着欢喜，别伤了孩子间的感情，兰清”</p>

孩子没在她跟前，悄悄就十七了，叶兰清的难过细细密密，像墨滴落水蔓延。</p>

两人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周舟不敢离开，也不敢进屋打扰，只好等在门口。</p>

正好村长来得及时，他问要不要找房子，爹爹娘亲很快出来了，四人再次围坐。</p>

“我家只有一间空房啊，我瞧着你们还没法马上离开，要不要去村里问问？”</p>

“我今日得空，可以跟着走一趟。”</p>

村长家的屋子不够住人，郑则主动提出他去村里打听。</p>

刚重逢的一家三口需要独处的时间。</p>

郑则快速往周舟那头看了一眼。</p>

从与爹娘相遇到现在，他就没能跟在自己身边郑则抓了抓手指，暗暗给自己鼓劲儿，稳住，稳住。</p>

周兆年喊住他：“小则。”</p>

小则？周舟惊喜地抬头看爹爹，又转头看看郑则，肿着眼皮还不忘打趣人，笑眯眯地，嘿嘿，小则。</p>

周兆年让他打听能住下四人的屋子，若房主不一起住更好，“没有也没事。”</p>

郑则神色平和地应下，和村长一走出院门他却立马皱眉担忧起来。</p>

找整座大屋，空房，怕是要长住啊。</p>

一家三口确实有很多话要说。</p>

房里，夫妻俩把儿子围在中间，一人一句不停地问话。这一年发生的事肯定不止一两件，他们想知道的太多，先挑重要的问。</p>

周舟很乖，对着爹爹娘亲有问必答，而且三句话里头必定有一句是夸郑则。</p>

是屠户（郑则杀猪很厉害！）</p>

家人只有爹娘（郑则很孝顺！）</p>

几个孩子是收养(郑则能养一家人！）</p>

两亩旱地四亩水田（郑则特别能干！）</p>

挣的钱都给周舟管（郑则特别听夫郎的话！）</p>

带周舟两次出门寻亲（郑则说话算话信守承诺！）</p>

给周舟买衣物买首饰买话本笔墨纸砚（郑则就很喜欢他！）</p>

除了杀猪还有别的营生：春天卖春笋、夏天卖红薯干、秋天卖莲藕、冬天卖炒瓜子、冬末卖鱼（郑则敢想敢做特别聪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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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兰清问，周兆年就仔细听儿子说话；</p>

周兆年问，叶兰清就观察儿子表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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