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市监想想也是，周舟把串好的四百个钱租子递给郑则，两人又聊了几句，市监收了钱，继续去收租了。</p>
周舟坐回去后，端起面碗好一阵都没有动筷子，面都不香了，“你和阿爹跑这么辛苦收猪，给了租子，这头猪咱就只能赚六七百个钱……”</p>
郑则笑着安慰他：“赚多赚少都是有的，总归不会亏本。”</p>
等太阳最毒热的时段过去，摊子上陆续来人买肉，郑则这回没有像往常一样看着时间降价，每一个询问的客人他都非常耐心回答，直到对方满意切肉，也因此肉卖得慢些，最后卖完，周舟松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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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去还了面碗，收拾东西驾牛车回家了。</p>
连日的太阳暴晒之后，响水村又迎来了一场大雨。</p>
潮湿的下雨天，屋外雨雾蒙蒙，哪里都去不了，全家人都在家休息。郑老爹和郑则坐在门廊，两人面前堆放已经修剪整齐的灯心草，郑则想给周舟编草帽，郑老爹听了也来凑热闹。</p>
郑大娘感慨：“你阿爹的手艺可好着咧，当年我们家还卖过草帽，一文钱两文钱的也不嫌少，家底都是一个一个铜板攒起来的。”</p>
郑家也不是原本就有钱，郑则阿爷还在的时候，家里不仅编草帽，还编篮子，秋收时帮人割稻子，冬天天寒地冻的也不敢闲着，去镇上找活干，反正什么能挣钱就干什么，谁不是从苦日子过来的。</p>
周舟在一旁看着，郑老爹编草帽确实很熟练，别看他手指粗糙，指头却非常灵活，草枝一折一叠，慢慢的，一个倒扣碗的形状就出来了，周舟不禁称赞：“阿爹，您可真厉害啊！”</p>
郑老爹被夸得眉开眼笑：“厉害吧，阿爹还能编花边呢，粥粥想要花边草帽不？”</p>
周舟毫不犹豫：“要！”</p>
旁边的郑则没说话，他帽子的底还没编出来呢，速度也慢，看起来编得吃力，郑大娘笑着说：“看来姜还是老的辣，郑则，要不你就编扇子吧，这个容易些。”</p>
周舟维护自己相公：“阿娘，郑则的帽子编得也可好咧，我看编得可密了，戴在头上太阳肯定晒不到脸，”然后又悄悄凑到郑则耳边说：“哥哥，我只戴你编的这个，好不好？”</p>
郑则被哄得忍不住翘起嘴角，绷着的脸都放松了，他偏头去看周舟，笑着伸手捏他的鼻子：“小马屁精。”</p>
就这么大点地，再小声的悄悄话都能听得见，郑老爹和郑大娘默契对视，无声笑了，哎呦粥粥这孩子。</p>
上次和武宁月哥儿去地头挖的蒲公英草，周舟拿回家后摘掉一些已经开花的伞状枝干，清洗干净，放入笼屉蒸一会儿杀青，蒸好后晾晒阴干，最后放入炒锅中烘炒。</p>
最后一步周舟不敢直接下手揉炒，是用筷子代替的，炒至叶子水分蒸发，蜷缩变脆，这蒲公英茶就制成了。</p>
武宁把他挖到的那份也给了周舟，说他不会弄，带回家也浪费。周舟便把炒好的茶叶装了一小罐，打算雨停了拿到山脚给他尝尝。</p>
周舟去厨房小炉子烧水，往茶壶里丢了点茶叶，用沸水冲开，又拿了武宁给的肉干放到小篮子里装好，提到门廊里让大家休息休息，喝点水。</p>
一家四口坐在门廊，喝着热茶，嚼着肉干，静静看着雨帘不停滑落砸向地面，飞起的水珠溅湿了阶梯，夏季的大雨来得声势浩大，郑家人心头无忧，家人在旁，十分惬意舒适。</p>
但并不是所有家庭都这么幸运。</p>
小树搬出了家里所有的木盆和木桶，在家中四处走动接水，这里漏，那里也漏，盆中的水倒了又满，满了又倒，他和阿娘一刻也不能停歇。</p>
“素娘，素娘——”三婆婆扶着门框站着，四处看，她屋里是好的，床铺被褥也干燥温暖。</p>
方素雨声中依稀听到阿娘的声音，她从厨房快步走出来，“欸，在呢。”</p>
三婆婆说：“拿东西进我屋里放吧，啊，你们俩娘晚上也来这头住。”</p>
“娘，你进去躺着吧，没事儿，东西堆你那屋太闷，怕人喘不过气来。雨也快停了。”</p>
雨也快停了，雨也快停了，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呢。</p>
小树抬头看屋顶，那里黑黑的，他不知道是哪块瓦片烂了，哪块瓦片歪了，但不停往桶里滴落的水不间歇提醒他，让他紧绷着神经，让他时刻注意，让他不得不等待水满的瞬间。</p>
方素把厨房的吃食一点点搜罗起来，放入干燥的缸中，她嘴上对娘说没事儿，心里却难掩酸涩，眼中更是蓄泪，她讨厌下雨天，更讨厌冬天，别个人家或许是好一步，难一步，他们家却是步步难，步步累。</p>
小树走动的步伐很快，他憋着一口气抱着装水的盆移到门口，“啪”一声把水泼出门外，这点动静很快又被接连不断的雨声盖住，他又快步跑回屋内，把另一个桶提出来，又是“哗啦”的倒水声。</p>
方素听着他来回移动的脚步声，好似不知疲倦，内心又生出些许力量，她低头擦擦眼泪，走去和小树一起接水。</p>
大雨在林树一家掀起波澜，这个小家的波澜还没发出声响，又被雨声吞没。</p>
方素轻拍着小树入睡，他在家来回跑了一天，一句累都没有喊，吃完晚饭人就困迷糊了。方素看着儿子安稳的睡颜，白日里对命运心生的怨怼此时被抚平不少。</p>
突然，有瓦片噼里啪啦掉落的声音，不知哪间屋子窗被风吹得发出“啪”的声响。</p>
方素立马捂住儿子耳朵，又安抚片刻，她轻轻下了床，等声响停歇，先去了阿娘屋里报平安，才回房中抱紧小树。</p>
夜里雨水渐停，但狂风又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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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郑家一家刚起床，早饭还没吃，就听得林启安前来拍门，说村中有不少房屋昨夜被风掀了瓦片，让郑老爹和郑则若是有空，前去帮把手修整修整。说着报了好几户房屋受损的人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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