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富察琅嬅苍白的脸蛋。</p>

平日里温柔小意的贤妻，此刻却像一尊冰雕般立在榻边。</p>

看到自己夫君醒来，富察琅嬅露出了不自在的神色，还移开了视线。</p>

“去告诉王钦，皇上醒了。”</p>

素练应声出去后，富察琅嬅叹了口气，问道：“皇上，您想好了吗？”</p>

“想好什么了？”弘历脑子还是一团浆糊，费力地撑起半个身子。</p>

富察琅嬅面无表情，冷冷道：“皇上不是要封凌侍卫为嫔妃吗？臣妾想问，要封什么位份。”</p>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弘历猛地坐直了：“皇后啊，你在胡说什么？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封凌云彻作嫔妃了？”</p>

王钦进来时恰好听到皇上的话，他可不想担上假传圣旨的罪名。</p>

他扑通一声跪在弘历床边，扯着嗓子就嚷：“皇上冤枉啊！您金口玉言，奴才哪敢胡乱编排？福珈姑姑和齐太医也都听见了呀！”</p>

弘历这才看到齐汝一声不吭站在角落里，扬手召他过来：“齐汝，你说。”</p>

“呃……”齐汝挪着小碎步上前，头垂得快要埋进胸口，“老夫年事已高，耳力不太好，依稀好像听到了……嫔妃二字。”</p>

说完，他立刻兔子似的蹿回了角落，动作敏捷得不像老人。</p>

王钦双手一摊，仿佛在说“您瞧，没说错吧”。</p>

富察琅嬅又补了一句：“而且傅恒和其余的御前侍卫……都说看见了，那个人确实受了宠。”</p>

这时，帐篷外传来太后的声音：“皇帝，你和那人在树林里大汗淋漓，大伙儿看得一清二楚，千真万确是抵赖不得的。”</p>

弘历辩解道：“太后，森林里有一股甜味，朕闻了后浑身发热，一定有什么问题。”</p>

富察琅嬅说道：“兆惠将军去查探过了，有人在那儿的树上涂抹了母马粪便，夹杂着一些味道浓烈的药，这才吸引了那么多野兽。”</p>

“但皇上不是野兽，怎么就在出猎途中宠幸了呢。”太后皱起眉头。</p>

弘历梗着脖子反驳：“皇额娘，您没闻过，那东西仿佛能把人脑子都给溶化了，极为可怖！”</p>

“微臣闻过，”齐汝感慨道，“那气味强而有力，强而有力啊！”</p>

素练插话道：“所以说，是凌侍卫为了获取龙恩，故意布下陷阱请君入瓮。”</p>

毓瑚否认道：“傅恒大人说，凌云彻是帮娴主儿遛马才到那儿的，纯粹偶然。”</p>

太后颔首：“原来如此。”</p>

和上一世一样，在场的所有人竟没有一个对凌云彻为什么偏偏在那里遛马产生怀疑，这事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p>

太后将话题拉了回来：“看来皇上是不乐意给凌侍卫名分，也没想过要封什么位份，是吧？”</p>

弘历赶紧点头：“就是这样。”</p>

太后缓缓开口：“若是在宫里也就罢了，这事发生在木兰围场，你又开了金口，不能给蒙古各部留下出尔反尔的印象。如今……只有一个法子了。”</p>

“什么法子？”弘历问道。</p>

福珈代答：“让他死在皇上封为嫔妃之前，事后追封一个贵人。”</p>

她刻意在“追封”和“贵人”这几个字上加重语气。</p>

弘历咳了几声，伸手拿起茶杯大喝一口。</p>

“皇额娘，儿臣觉得不妥……”富察琅嬅小声道，“凌侍卫毕竟救驾有功，若事后赐死，岂不是恩将仇报。”</p>

太后嗤笑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将他八抬大轿抬入后宫，皇后以后喊他一声妹妹？”</p>

富察琅嬅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吓出一身鸡皮疙瘩。</p>

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龙榻上的弘历，希望自己的夫君能拿个主意。</p>

弘历也很苦恼。</p>

逃命时还不觉得，现在安全了，他回想起树林里发生的事，竟有一丝……回味。</p>

日头比炭盆炎热，泥地比床榻松软，弘历从未有过如此令人沉迷的体验，回想起来都觉得迷糊。</p>

弘历想了好一会儿，说道：“皇后说得有理，他救驾有功却离奇死亡，这不是告诉满宫里的人不许对朕好吗？”</p>

太后没眼看了，摆手道：“那皇帝要给他什么位份。”</p>

“这个……”弘历迟疑道。</p>

凌云彻肖想御前侍卫不自量力，成为嫔妃也很怪异，他若真的死了，自己便再也无从体会到那种感觉了。</p>

最后，还是皇后劝道：“皇额娘，皇上龙体尚未痊愈，不宜思虑过重，不如让他好生歇息，此事……容后再议吧。”</p>

“也好，皇帝，你便好好歇着吧。”太后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不想再留了。</p>

在她走出帐篷的一刹那，身后似乎传来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擦声。</p>

太后下意识回头，却只看到帐外堆放着杂物，上面盖着的厚布被风吹得微微晃动。</p>

见是风声，她不再多想，径直离去。</p>

太后走后，厚布下有东西动了动，凌云彻脸色铁青钻了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