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推开大门。</p>

殿内的景象被暮色切成两半。</p>

前半段还能看见褪色的宫灯、倒在地上的青铜鼎，后半段却隐在浓重的阴影里。</p>

阴影中浮动着无数苍白的影子，有的穿着古代道袍，有的披着染血的铠甲，最前排的那个"人"转过脸来——</p>

元彬的瞳孔骤缩。</p>

那是张腐烂的脸，左眼窝爬满蛆虫，右眼球却还完好，正死死盯着他。</p>

更骇人的是，那"人"的后颈插着根三寸长的青铜钉，钉尾刻着"镇"字，却已锈得只剩半截。</p>

高祖倒抽一口凉气："这是仙尸？"</p>

元彬没说话。</p>

他认出了那些影子——最左边穿玄色道袍的，是百年前陨落的玄清子真人；中间披黄金甲的，是战死在边境的镇北王；最右边抱着古琴的，竟是他在古籍里见过的"抚琴仙子"苏清欢，她眉心那点朱砂，与史书记载分毫不差。</p>

可这些本该在轮回里的人，此刻却直挺挺站在阴影中，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腐烂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p>

"咚——"</p>

又一声闷响。</p>

这次元彬听清楚了，那是青铜古钟的声音。</p>

来自大殿最深处。</p>

殿内的阴影如活物般翻涌，那些本该沉睡在史书里的仙尸突然动了。</p>

玄清子真人腐烂的手指抠进镇北王的黄金甲，锈迹斑斑的甲片发出刺耳鸣响；抚琴仙子苏清欢的古琴骨碌碌滚到元彬脚边，琴弦上还挂着半片带血的指甲——她正用完好的右眼盯着高祖，腐烂的唇瓣开合，发出类似"护城"的嘶哑呜咽。</p>

"他们在争什么？"高祖死死攥住元彬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p>

元彬的寒渊镜在掌心发烫，镜面映出殿内混乱的倒影：镇北王的佩刀砍断玄清子的胳膊，那截爬满蛆虫的断臂竟又挣扎着抓住苏清欢的脚踝；玄清子空洞的左眼窝里渗出黑血，在地上画出歪扭的符咒，竟将半具仙尸的骨架吸成了干柴。</p>

"争生机。"元彬喉间发苦。</p>

他想起水德星君残魂里的记忆——上古修士为求长生，常以活人祭阵镇压阴煞，这些仙尸被钉在青铜钉下百年，怨气早浸透了骨血。</p>

如今钟声震断了钉尾的"镇"字，他们便如困在笼中百年的恶犬，见着活物便撕咬，见着同类也撕咬，"这是同归于尽的疯战。"</p>

话音未落，第三声钟响轰然炸开。</p>

这次不是闷响，而是穿云裂石的清越之音。</p>

青铜古钟从殿后阴影里显出身形：高约三丈，钟身铸满吞云吐雾的虬龙，龙目处嵌着两颗鸽蛋大的夜明珠，此刻正泛着妖异的幽蓝。</p>

钟声掠过之处，仙尸的动作骤然停滞——玄清子举在半空的断刀当啷落地，苏清欢腐烂的嘴角还挂着半截肉丝，镇北王的佩刀正卡在玄清子的锁骨间，却再难推进半分。</p>

"护好耳朵！"元彬猛地将高祖按在身下。</p>

钟声里裹着刺魂的音波，他识海里水德星君的残魂都在震颤，寒渊镜的水纹疯狂翻涌，竟在两人头顶凝成半透明的水罩。</p>

音波撞上来时，元彬的耳膜瞬间破裂，腥甜的血顺着耳道流进衣领，高祖更是直接昏死过去，额头撞在青砖上，渗出血珠。</p>

钟身突然剧烈震颤，龙目里的夜明珠"咔"地裂开。</p>

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从钟后跌出——是血轮天尊！</p>

他的道袍被撕成碎片，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冒黑血，左手死死攥着半截青铜钉，正是方才插在仙尸后颈的"镇"字钉。</p>

"小友！</p>

救我！"血轮天尊抬头看见元彬，眼睛突然亮得瘆人。</p>

他踉跄着扑过来，右手掐诀要结印，却被元彬一脚踹在胸口。</p>

血轮天尊撞在廊柱上，咳出半颗带血的牙齿："你可知这钟是是古丁那老匹夫用来镇压我的！</p>

他要拿我的魂魄祭钟，换换突破真仙境的机缘！"</p>

元彬的寒渊镜突然指向血轮天尊的伤口——那道伤口里爬出无数细如发丝的银线，正顺着青砖往四周蔓延。</p>

他瞳孔骤缩："这是锁魂钉？</p>

你偷了镇压仙尸的钉，所以被古丁追杀？"</p>

血轮天尊的脸瞬间扭曲。</p>

他突然发出尖笑，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画符："是又如何？</p>

当年他古丁为夺天枢秘境，把我门下三百弟子做成了人彘！</p>

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p>

"血轮，你倒还能说嘴。"</p>

清冷的男声从殿后传来。</p>

古丁现身了。</p>

他穿着月白道袍，腰间悬着柄玉鞘长剑，发间金冠在幽蓝的珠光里泛着冷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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