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裹着冰碴子往元彬衣领里钻，他的靴底在冻硬的草甸上碾出细碎的声响。</p>
按理说以他现在的修为，早该将六感扩至十里外，可这不周山的断口处像被撒了层混沌雾气，神识刚探出去半里就被绞成了碎片。</p>
"时雅熙的避尘铃"他低咒一声，指尖掐了个水诀。</p>
那串挂在时雅熙腕间的铜铃本是他用南海鲛人泪炼的，此刻却像浸在热油里的线头，在神识里忽明忽暗——明明就在前方半里，却总差着那么一步。</p>
当篝火的光穿透雾幕时，元彬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p>
七堆篝火围成半圆，火舌舔着架在石台上的青铜鼎，鼎里飘出的不是松木香，是铁锈味混着腐叶的腥。</p>
"元兄弟！"</p>
粗犷的喊声响得突兀，元彬脚步微顿，循声望去。</p>
穿玄色劲装的南牧龙正从左侧石堆后探出头，手里还拎着半块烤得焦黑的兽肉。</p>
这西北来的练家子天生一副大嗓门，此刻却刻意压着声线："可算把你盼来了！"</p>
元彬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p>
时雅熙缩在篝火旁，发梢还滴着水，左腕缠着带血的布巾——那是避尘铃的位置。</p>
李苮儿和曲佳音挤在她身侧，两个凡人脸色发白，曲佳音的手指正攥着时雅熙的衣角，指节泛青。</p>
再往右侧，西斯背对着众人，玄色法袍上绣着金线圣痕，此刻正低头摩挲着胸前的十字架；詹姆斯靠在树桩上闭目养神，肩头的箭伤还在渗血——他记得前两日分给詹姆斯的疗伤丹该是够止住内伤的。</p>
最中央的石台上，白发老者正跪坐着。</p>
元彬瞳孔微缩——那是高祖。</p>
传说中活了三百岁的散修，三年前在昆仑秘境杀过筑基期修士夺丹，此刻他的膝头摆着七块巴掌大的玉牌，每块玉牌上都刻着歪扭的符箓，像被小孩用指甲硬抠出来的。</p>
"人齐了。"高祖突然开口，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锅。</p>
他没抬头，枯瘦的手指捏起第一块玉牌，"南牧龙，把你那半块拿来。"</p>
南牧龙应了一声，从怀里摸出块染着泥的玉牌。</p>
元彬这才注意到，原本该在队伍里的宋真不见了——三天前在山脚下分道时，他们一行共有十人，此刻却只剩七个。</p>
"宋真呢？"元彬走到时雅熙身边，压低声音问。</p>
时雅熙抬头，眼底浮着层水雾，她轻轻摇头，喉间发出气音："昨晚说去寻水，没回来。"</p>
元彬的手指在袖中蜷紧。</p>
他分明记得宋真身上带着自己给的聚灵散，就算遇到野兽也能撑到天亮。</p>
目光扫过詹姆斯肩头的箭伤，他突然想起方才分给詹姆斯的疗伤丹——那丹药是用千年寒参炼的，别说箭伤，就算断根肋骨也能止血生肌。</p>
可此刻詹姆斯的伤口还在渗血，分明是被人动了手脚。</p>
"元小友。"</p>
高祖的声音像根细针，扎破了元彬的思绪。</p>
老者终于抬起头，眼角的皱纹里嵌着暗红血渍，"过来看看这入场券。"</p>
元彬上前两步，石台上的玉牌在火光下泛着幽蓝。</p>
七块玉牌拼在一起，竟是朵半开的莲花，每片花瓣上的符箓都在微微震颤。</p>
他的神识刚触到玉牌边缘，就被一股温热的力量弹开——是香火之力。</p>
"好手段。"元彬垂眸，"用凡人的信仰养符，难怪能穿过不周山的混沌气。"</p>
西斯突然转身，法袍上的金线在火光里跳动。</p>
这个金发修士的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他举起手中的十字架，顶端的宝石正渗出细若游丝的金光，"这是我在梵蒂冈圣池里养了十年的愿力符，每道符里都锁着十万信徒的祈愿。"他的声音发颤，像是在说什么神圣的仪式，"等通仙藤长出来，我们就能"</p>
"闭嘴。"高祖将最后一块玉牌按进莲花中心。</p>
七道符光突然炸起，在半空交织成金红相间的网。</p>
元彬后退半步，灵海深处的仙文宝塔突然发烫，像是在警告什么。</p>
他这才发现，篝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女人——或者说，是具尸体。</p>
那女人面色青灰，指甲缝里塞着黑泥，脖颈处有道紫痕，分明是被勒死的。</p>
她的右手被高祖用红绳绑在青铜鼎的腿上，左手腕划开了道口子，暗红的血正顺着石槽流进鼎里。</p>
"这是"元彬的声音发沉。</p>
"阴年阴月阴时生的女人。"高祖的指腹抚过女人的额头，"不周山崩后，通仙藤就断在这里。</p>
要让它再长出来，得用至阴之血当引子。"他抬头看向元彬，浑浊的眼珠里泛着冷光，"你该谢我，要不是我，你那两个小友的血早被拿来当引子了。"</p>
李苮儿突然发出一声轻呼。</p>
元彬转头，正看见曲佳音颤抖着指向鼎里——女人的血落进鼎中，原本浑浊的液体突然翻涌，浮出层层青灰色的气泡。</p>
气泡破裂的瞬间，空气中飘起若有若无的藤香，像极了他在昆仑秘境见过的通仙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