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青灰色的村部围墙时，赵东风的皮鞋跟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声响。</p>

林处长小跑半步跟在侧后方，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这是赵副书记动真怒的前兆。</p>

"三颗星的项目省领导盯着！</p>

广元村的事，你给我处理干净！"上司的训斥还在耳膜上嗡嗡作响。</p>

赵东风捏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指节泛白。</p>

三个月前他拍着胸脯说广元村土地流转没问题时，怎么也没想到会栽在这穷乡僻壤。</p>

林处长推了推金丝眼镜，喉结动了动："赵书记，三颗星要在这建卫生陶瓷子公司是不是有点"他没说完，目光落在路边晒谷场上堆成小山的玉米上。</p>

上个月他带调研组来，村民还在说盼着招商项目带活经济，可真要把高污染的陶瓷厂落在这里——</p>

"林处有话直说。"赵东风扯松领带，晚风卷着玉米香灌进领口，混着远处猪圈的腥气，熏得他太阳穴突突跳。</p>

林处长摸出笔记本翻到某页："环评报告里写着，陶瓷生产年耗水十万吨，广元村地下水位近三年降了两米。</p>

上次村民堵镇政府，就是因为机井抽不出水。"他顿了顿，"再说朴先生的资金链上季度三颗星在东南亚的工厂刚爆了债务危机。"</p>

赵东风脚步微滞。</p>

他当然知道这些，可省招商局的电话打过来时，说这是"政治任务"。</p>

他望着村部大院里亮着的白炽灯，喉间像塞了团棉花。</p>

村部会议室里，朴先生正用银匙搅着速溶咖啡。</p>

深灰西装熨得笔挺，可领带歪在锁骨处，显然刚发过脾气。</p>

翻译缩在墙角，手机屏幕亮着，是半小时前赵东风发来的"马上到"。</p>

门被推开时，朴先生抬头。</p>

赵东风堆起笑，伸手要握，却被对方抽回手插进口袋。"赵书记，我等了四十分钟。"他的中文带着生硬的卷舌音，"我的时间很宝贵。"</p>

"朴先生见谅。"赵东风腰弯得比见市长时还低，余光瞥见靠墙站着的元彬。</p>

那年轻人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双手抱臂，目光像淬了冰——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p>

元彬注意到赵东风的视线，唇角勾起半分冷笑。</p>

水德星君残魂里翻涌的危机感更重了，他能嗅到对方身上浓重的焦虑，混着一丝慌乱。</p>

"朴先生，关于土地流转的事"赵东风刚开口，林处长突然插话："赵书记，元总这边的协议是上个月签的，已经在国土局备了案。"</p>

会议室霎时安静。</p>

朴先生的银匙"当啷"掉在瓷杯里。</p>

元彬抬眼，目光扫过赵东风青白的脸："林处长提醒得是。</p>

我和村委会签的流转合同，一式三份，有公证章。"</p>

赵东风的指甲掐进掌心。</p>

他转向林处长，声音放软："老林，项目要是黄了，今年招商考核我们得垫底。"</p>

林处长推了推眼镜："但程序不合法。"</p>

"程序可以补！"赵东风压着性子，"朴先生的投资是五个亿，能解决三千人就业。</p>

元总这边我们协调其他地块，双倍补偿。"</p>

"赵书记这是要拆东墙补西墙？"李峰突然开口。</p>

他从元彬身后走出来，手里转着车钥匙，"我表舅在县法院，说最近好多土地纠纷案子，原告全是被'协调'走的村民。"</p>

赵东风的脸涨成猪肝色。</p>

他盯着李峰胸前的金链子——这是典型的混社会做派，可刚才林处长说这是元彬的"办事人"。"李总，"他咬着牙笑，"招商引资是为了发展，有些人别总盯着眼前那点地。"</p>

"发展？"李峰"啪"地拍在桌上，震得茶杯跳起来，"我老家前年也'发展'了，开发商圈了地三年没动工，现在荒草比人高。</p>

村民找政府，说'市场行为'；找开发商，说'等审批'。</p>

赵书记，您说这算发展，还是算耍人？"</p>

元彬垂眸，指尖轻轻敲了敲裤缝。</p>

水德星君残魂里，他能清晰感知到赵东风的心跳——每分钟超过一百二十下，血压正在飙升。</p>

这是被戳到痛处的征兆。</p>

"李总！"赵东风拍案而起，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这是破坏招商环境！"</p>

"破坏？"李峰往前半步，金链子在灯光下晃出刺目的光，"我倒想问问，是谁先破坏合同？</p>

元总交了三百万定金，现在说要'协调'，是退钱还是继续？</p>

给个准话！"</p>

赵东风的额头沁出冷汗。</p>

他当然知道元彬背后可能有势力——能在国土局快速备案的，绝不是普通商人。</p>

可省领导的压力像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退钱财政暂时拿不出。"他扯了扯领带，声音发虚。</p>

"那行。"李峰掏出手机晃了晃，"我现在就给县电视台打电话，说南都副书记要撕毁合法合同，给外商让路。</p>

标题我都想好了——《为招商弃信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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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元村土地流转现罗生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