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爸爸蹲在床边,背对着门,肩膀一抽一抽的;妈妈躺在床上,盖着厚被子,眼睛闭着,嘴唇发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妈!"林阳扑过去,握住妈妈的手,手凉得像冰,指尖还沾着点菠菜泥——是早上择菜时没擦干净。</p>
妈妈慢慢睁开眼,看见他,虚弱地笑了笑:"你咋回来了?不上班了?"</p>
"您都这样了,我还上啥班!"林阳的眼泪掉在妈妈手背上,"爸,叫救护车!去医院!"</p>
"别叫"妈妈拽了拽他的手,力气小得很,"我没事,就是起猛了,有点晕"</p>
"啥没事!"爸爸猛地站起来,眼睛红得像兔子,"刚才你倒在门槛上,身子都凉了!小阳说得对,去医院!"</p>
妈妈还想犟,可看着林阳通红的眼睛,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p>
去大港医院的路上,妈妈靠在林阳肩上,呼吸很轻。林阳能闻到她头发上的肥皂味——是超市买的三块钱一块的洗衣皂,她用了好几年,说"这味儿干净"。他想起小时候,二姐总带着他来妈妈家,那时候二姐已经是半大姑娘了,会帮妈妈择菜、哄他睡觉,妈妈骑自行车载着仨人去赶集,二姐坐在前面大梁上,他挤在后座,就这么靠在妈妈肩上,闻着这股肥皂味,觉得比啥都安心。那时候二姐总喊妈妈"大老舅母",脆生生的,喊得妈妈直笑,说"这闺女嘴甜"。可现在,这味道却让他心里发疼——妈妈老了,不再是那个能扛着三个孩子上五楼的利索人了。</p>
医院急诊室人多,吵吵嚷嚷的。爸爸去挂号,林阳扶着妈妈坐在长椅上。旁边有个老太太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对面有对小夫妻吵架,女的哭,男的骂。林阳攥着妈妈的手,怕她被吵着,可妈妈只是闭着眼,眉头皱着,像是很难受。</p>
"哪里不舒服?"医生问,手里拿着听诊器。</p>
"胃里堵得慌,恶心,还胸闷。"妈妈的声音很轻,"前几天吐过一次,今天早上晕倒了。"</p>
医生让妈妈躺到检查床上,听了听胸口,又按了按肚子。"先去做个心电图,抽个血,再拍个胸片。"医生写着单子,头也不抬,"你年轻时是不是得过乳腺结节?"</p>
妈妈愣了下:"嗯,二十多年前查出来的,不大,医生说不用管,后来就忘了"</p>
"胸片重点看看胸部,"医生把单子递给林阳,"去缴费吧,结果出来了再来找我。"</p>
林阳拿着单子,心里有点发沉。乳腺结节?他从没听妈妈说过。爸爸跟过来,小声说:"那时候你才几岁,你妈总说胸疼,去医院查说是结节,医生说良性的,定期复查就行。后来忙着过日子,你五叔六叔那时候还没成家,总来咱家蹭饭,你妈操持一大家子,就没再查过"</p>
林阳没说话,攥着单子去缴费。缴费处排着长队,他看着单子上"胸片(胸部重点)"几个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妈妈这阵子胸闷,会不会跟这结节有关?</p>
检查结果出来时,天快黑了。心电图正常,血项也没啥大问题,可胸片报告上的一行字,让林阳的腿瞬间软了——"左侧乳腺结节较前明显增大,形态不规则,建议进一步行乳腺钼靶检查,排除占位性病变"。</p>
他拿着报告去找医生,手抖得连报告都快捏不住了。医生看了报告,又看了看妈妈的片子,眉头皱得很紧:"大港医院的设备有限,看得不清。你们最好明天就去市里的肿瘤医院,做个钼靶,再穿刺活检,确诊一下。"</p>
"占位性病变是啥意思?"爸爸的声音抖得厉害,嘴唇都白了。</p>
医生叹了口气:"就是有癌变的可能。但现在还不能确定,得等肿瘤医院的结果。"</p>
"癌变"两个字,像两把重锤,"哐哐"砸在林阳心上。他看着妈妈,妈妈坐在长椅上,脸色比刚才更白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像没听见医生的话。"妈"林阳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声音哑得厉害。</p>
妈妈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突然笑了,笑里带着泪:"没事说不定是医生看错了。我身体好着呢,哪能得那病"</p>
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林阳手背上,烫得很。</p>
回小区时,天已经黑透了。路灯亮着,昏黄的光落在地上,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妈妈走得很慢,爸爸扶着她,一步一步,像踩在棉花上。林阳跟在后面,手里攥着那张胸片报告,纸都被他攥皱了——他想起早上妈妈坐在门槛上择菠菜的样子,想起她塞给他的馒头,想起她红着眼说"不碍事",心里的自责像潮水似的涌上来:要是他早逼着妈妈来医院,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要是没跟小薇闹别扭,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操心,就不会生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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