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在刘铁柱心头，几乎比背负着张大山沉重的身体，更让他难以喘息。</p>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军事，对抗了。</p>

他费力地抬起头，鹰嘴峰那巨大的黑影沉甸甸地压在视野尽头，仿佛一头蹲伏在暮色中的噬人凶兽。</p>

一个名字突兀地跳入脑海：孙瘸子，那个在矿洞中如同厉鬼的嘶喊。</p>

突然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无法遏制地冒了出来。</p>

孙瘸子刚才那不顾一切的狠毒追杀，绝非单纯的个人仇恨，他更像一个绝望的信徒，在疯狂地执行某个终极指令。</p>

那么是谁能让孙瘸子这样，悍不畏死地执行命令？</p>

那一直笼罩在血色雾气之后，从未显露真容的“圣母会”首领神主？</p>

难道那个神主，此刻，就藏在那鹰嘴峰顶的什么地方？</p>

山坳的寒意，如无数细针刺入骨髓。</p>

刘铁柱靠在冰冷粗糙的枯树干上，费力地紧了紧左臂伤口上被血浸透又冻硬的布条，那刺痛让他混沌的头脑又清醒了几分。</p>

张大山躺在巨石的阴影里，棉军袄的裂口被重新捆扎过，渗出的血在灰黑布料上，凝成了暗色的冰。</p>

他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牵扯着赵大勇紧绷的神经。</p>

赵大勇把自己的破棉袄脱下来，盖在张大山身上，仅穿着单薄的里衣，冻得牙齿咯咯打架，脸色像蒙了一层死灰，肿胀的脚踝早已冻得没了知觉，只剩下麻木。</p>

“老赵。”刘铁柱的声音低哑得像砂纸摩擦，“你守着大山，我得上去看看。”</p>

刘铁柱艰难地抬眼，视线越过稀疏的枯树林，投向那片被压得极低的铅灰色云层。</p>

鹰嘴峰狰狞的顶峰在暮色中模糊，像一头蛰伏的巨兽。</p>

只有一条被勉强踩踏出来、又被薄雪覆盖的兽径隐约可见，扭曲着消失在陡峭的乱石堆后。</p>

“柱子，你这身子。”赵大勇想站起身，麻木刺痛的右脚踝却不听使唤，他猛地一撑地，又跌坐回去。</p>

“死不了。”刘铁柱打断他，眼神沉凝如铁，“孙瘸子没死透，上面藏着的东西，莲社要弄那杀人铁疙瘩，这种东西不能落他们手里。”</p>

刘铁柱深吸一口寒气，拿出怀里的莲花铜牌，这东西是钥匙，是毒牙的扳机，必须攥死在自己手里。</p>

他咬紧牙关，扶着枯树站直，身体摇晃了一下才稳住。</p>

失血和寒冷，让他头晕眼花。</p>

脚印深深陷入灰褐色的雪壳，发出吱嘎的碎裂声，朝着那条荒凉陡峭的山路走去。</p>

夜色像浓墨，迅速吞没了刘铁柱模糊身影。</p>

鹰嘴峰顶并非尖耸，而是一片开阔的凹地，如同被某种巨力硬生生砸出的平台。</p>

刺骨寒冷夜风在这里毫无遮挡，呼啸着，卷起细碎的雪粒抽打在脸上。</p>

惨白的月光，被云层切割成片片碎银，勉强照亮了这片死寂之地。</p>

风声中，传来异样低沉呜呜声，不是风掠过岩石的尖锐，而是某种沉闷规律的回旋低鸣，仿佛这山体深处是空的，正在发出呻吟。</p>

刘铁柱伏在一块巨大的卧牛石后面，竭力压着喘息。</p>

汗水刚渗出就瞬间，在额前结成了冰壳。</p>

他眯起眼，瞳孔在暗夜里努力扩张。</p>

平台中心偏北的位置，赫然矗立着几座形制古怪的建筑。</p>

主建筑是一座方方正正两层洋灰房子，棱角分明，带着森冷的工业感。</p>

顶部被炸塌了一角，裸露出扭曲断裂的钢筋，像垂死的骨架伸向夜空。</p>

房子前竖立着几座矮而粗壮的圆筒状设施，同样残破不堪，锈迹斑斑的粗大管道，如同蟒蛇尸体，扭曲盘绕其上，延伸向不知名的黑暗深处。</p>

建筑周围，半人高的雪地，被推开了几道宽大的辙印，凌乱地绕着房子，最终通向那座塌了一半的库房。</p>

就是这里！</p>

矿洞里那张地图，标明的伪气象站旧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