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兰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p>

只有一滴浑浊的液体，顺着她干裂的眼角，无声地滑落，混入泥泞的地面，消失不见。</p>

林晚似乎看到了这滴泪。</p>

她散大的瞳孔里，最后那点微弱的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像即将熄灭的烛火最后的跳动。</p>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扭曲的弧度。</p>

像是死亡降临前，神经末梢无意识的抽动。</p>

随即那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了，她头一歪停止了呼吸。</p>

那双曾经空洞死寂的眼睛，最终凝固在望向洞口光亮的姿态。</p>

“通了！通了！”</p>

洞口传来战士兴奋的呼喊。</p>

几束强烈的手电光柱猛地刺破黑暗，射进山洞晃得刘铁柱下意识眯起了眼。</p>

“刘队长，朱医生！”</p>

几名浑身泥水、端着枪的战士率先猫着腰钻了进来，警惕地扫视着洞内的情况。</p>

卫生员紧跟着冲了进来，直奔瘫倒在地的朱秀兰。</p>

刘铁柱撑着洞壁想站起来，却一阵天旋地转，被旁边的战士一把扶住。</p>

“队长，你伤得太重了。”</p>

刘铁柱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p>

他的目光越过忙碌的卫生员和战士，落在那具蜷缩在角落里瘦小少女尸体上。</p>

一个年轻的战士，正小心翼翼地靠近检查。</p>

“队长，这个…”战士抬起头，脸上带着惊愕和一丝不忍，“是个女娃死了。”</p>

卫生员那边也传来急促的声音：“朱医生右臂骨折，左腿开放性骨折失血严重，还有她体温很高脉搏很乱，像是…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p>

刘铁柱在战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朱秀兰身边。</p>

卫生员已经给她做了紧急固定和止血包扎。</p>

朱秀兰闭着眼睛，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而急促，额头上全是冷汗。</p>

“秀兰？”刘铁柱低声唤道。</p>

朱秀兰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一条缝。</p>

她的眼神涣散而迷茫，仿佛刚从一场最深沉的噩梦中惊醒，带着巨大的疲惫和无法言说的空洞。</p>

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地在刘铁柱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缓缓移开，茫然地扫过山洞，扫过战士们紧张的脸，最后，极其缓慢地落向了角落里林晚的尸体。</p>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p>

一滴泪，再次无声地从她干涸的眼角滑落。</p>

然后，她头一偏，彻底昏死过去。</p>

洞外风雨依旧，但鹰嘴峰下，更多的火把和人影正在汇聚。</p>

援兵的大部队到了，战斗似乎结束了。</p>

刘铁柱看着昏迷的朱秀兰，看着角落里林晚冰冷的尸体，看着那个滚在洞角扭曲变形的毒气罐，心头没有半分轻松。</p>

那组幽灵般的数字“7-1-9”，那个冰冷的代号“花开”，还有那个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如同跗骨之蛆的“山鬼”真身，它们像更深的阴云，沉甸甸地压了下来。</p>

鹰嘴峰的血，还没流干。</p>

这朵被战争强行扭曲催开的“并蒂莲”，凋零了一瓣，剩下的那一瓣，又能支撑多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