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独静不可得，那便去直面这纷扰。</p>
或许，在喧嚣之中，更能淬炼一颗沉凝的剑心。</p>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呆毛的脑袋，然后握住了靠在树旁的沉岳重剑剑柄。</p>
冰冷的触感传来，沉岳那沉凝的意志与他心中的战意悄然共鸣。</p>
“走吧。”</p>
他淡淡说了一句，扛起沉岳，迈开脚步，不再徘徊于这林边清静之地，而是主动向着那片沸腾喧嚣、剑光即将闪耀的中央广场，一步步走去。</p>
朱福见状，连忙抱起墨星，和小呆毛一起，赶紧跟上。</p>
越是靠近广场，那炽热的气氛便越是逼人。</p>
十座擂台之上，此刻已然有弟子捉对比试！</p>
剑光闪烁，灵术碰撞，呼喝之声不绝于耳！</p>
各色灵力光芒爆散，护体罡气闪烁，兵刃交击之声清脆或沉闷，不时有弟子被击中、被打落擂台，引来台下或惊呼、或喝彩、或惋惜的浩大声浪。</p>
高台上的长老执事们面色平静，目光如电，扫视着各擂情况。戒律堂弟子穿梭巡视，维护秩序。柳随风摇着扇子，嘴角带笑，目光却锐利地捕捉着每一个值得关注的细节。冷锋更是如同冰冷的雕像，站在主擂边缘，任何违规之举都逃不过他那双冰冷的眼睛。</p>
欧阳奚旺并未立刻挤到最前方，而是在人群相对稀疏的外围站定，目光投向那些正在激战的擂台。</p>
他的观看方式，与周围那些或激动呐喊、或紧张分析、或暗自较劲的弟子截然不同。</p>
他沉默着，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眼神锐利如鹰隼，却并非关注胜负，而是死死锁定着交战双方的一举一动。</p>
过目不忘的天赋全力运转！</p>
每一次步伐的移动，每一次重心的转换，每一次灵力的波动，每一次剑招的起承转合…所有细节，都如同最清晰的烙印，瞬间被他捕捉、储存、分析。</p>
他在看“势”！</p>
看那些弟子如何蓄势，如何引动天地灵气加持自身，如何在攻击中融入自身的“势”。</p>
看那修炼厚重功法的弟子，其势如何沉凝如山，又如何因移动而出现波动。</p>
看那修炼轻灵剑法的弟子，其势如何缥缈难测，又如何因攻击而变得凝实。</p>
他在看“速”！</p>
看出剑的速度，闪避的速度，灵力运转的速度，乃至…决策的速度！</p>
看那迅疾的剑招，其发力根源在何处，轨迹有何规律，破绽隐藏在何处。</p>
看那缓慢的防御，其如何预判，如何以慢打快，又如何被绝对的速度强行突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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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大脑如同一个精密而高效的熔炉，将眼前所见的一切剑法、身法、战术，尽数投入其中，剥离所有华丽的外壳和繁复的变化，只提炼出最本质的、关于“势”与“速”的养分，然后与自身的“滚石”之道相互印证。</p>
“左三步，蓄力不足，势未起而速已尽，败象已露。”</p>
“右剑虚晃，意在引敌，其速尚可，其势浮夸，华而不实。”</p>
“此人体修，势大力沉，然速度是硬伤，遇灵动者必被克制。”</p>
“此女剑法迅疾，却过于追求速而失了势之根基，如同无根之木，难堪久战。”</p>
一条条冰冷而精准的判断，在他心中飞快流淌。台上激战正酣，台下欢呼雷动，而他却仿佛超然物外，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极度理性的解剖。</p>
朱福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大呼小叫，时而为张龙李铁可能遇到的对手担忧，时而又因某些弟子滑稽的失误而捧腹。</p>
墨星似乎也适应了这热闹的气氛，从小福怀里探出脑袋，混沌的小眼睛看着台上飞来飞去的人影和闪烁的光芒，偶尔还会对着某个被揍下擂台的弟子发出“嗷呜？（飞了？）”的困惑叫声。</p>
小呆毛则站在欧阳奚旺另一个肩头，似乎觉得那些比试还没旺哥砍木头好看，无聊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p>
时间一点点流逝。</p>
一场场比试开始又结束。有人欢呼雀跃，有人黯然神伤。擂台下的弟子数量在缓慢减少，而气氛却愈发紧张激烈。</p>
张龙和李铁也相继登场。</p>
张龙遇上了一位以灵巧着称的弟子。他谨记“势”之要诀，不再盲目追求剑招繁复，而是以稳扎稳打的重剑步步为营，不断积累沉凝的势，最终抓住对方一个微小的失误，一记势大力沉的直劈，虽被格挡，却硬生生将对手震得气血翻腾，跌下擂台，艰难取胜。</p>
李铁则对上一位力量强于他的对手。他发挥自己速度的优势，不断游走，剑出如风，专攻要害，将“速”字发挥得淋漓尽致，最终以一招险之又险的疾刺，点中对方手腕，迫其弃剑认输。</p>
二人获胜后，皆是不约而同地看向欧阳奚旺所在的方向，眼中带着兴奋与感激。若非那“势与速”的点拨，他们绝无可能如此顺利地拿下第一轮。</p>
欧阳奚旺对上他们的目光，只是微微颔首，并无多少表示。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其他擂台的战斗所吸引。</p>
尤其是那几位被柳随风重点提及的对手。</p>
周毅尚未登场，似乎排位靠后。</p>
赵莽则在一号擂台，他的对手是一位以攻击凌厉着称的剑修。然而，那剑修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落在赵莽那泛着古铜色光泽、肌肉虬结的身躯上，竟只留下道道白痕，发出金铁交击之声，根本无法破防！赵莽甚至没有动用兵器，只是凭借一双铁拳和恐怖的力量，几次简单的冲撞和挥击，便将那剑修逼得手忙脚乱，最终被一拳轰在剑脊之上，连人带剑砸落擂台，干脆利落。其力量之强，防御之厚，引得台下阵阵惊呼。</p>
而那位神秘的林素，则在三号擂台。她的比赛结束得最快。几乎在裁判宣布开始的刹那，她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模糊了一下，众人只看到一道极淡的影子掠过，以及一抹如同毒蛇獠牙般的冰冷剑光闪过。她的对手，一位炼气九层的弟子，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觉喉头一凉，一缕头发已被削断。而林素的身影，早已回到原地，仿佛从未动过。快！快到极致！台下在死寂片刻后，爆发出震天的喝彩与骇然的议论。</p>
欧阳奚旺的目光在林素和赵莽身上停留了许久，眼中精光闪烁，推演的速度更快了几分。</p>
夕阳渐斜，将擂台的影子拉得很长。</p>
第一轮比试逐渐接近尾声。</p>
终于，司仪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丁字擂台，下一场，丁柒贰对丁柒叁！”</p>
欧阳奚旺的目光，瞬间从其他擂台收回，变得沉静而锐利。</p>
轮到他了。</p>
他扛起沉岳重剑，分开人群，向着那座经历了数十场战斗、青罡石面上已布满各种剑痕和焦黑印记的丁字擂台，一步步走去。</p>
周围的喧嚣声仿佛在这一刻离他远去。</p>
他的世界中，只剩下前方那座擂台，以及手中那柄沉默的沉岳。</p>
独徘徊已然结束。</p>
试锋之时，已至。</p>
---</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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