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p>
他站起身，对张龙几人道：“我出去一趟。”</p>
张龙李铁正在调息，闻言睁开眼，有些诧异。朱福则忙着照顾墨星，只是点了点头。</p>
欧阳奚旺扛起沉岳，大步走出了破院。</p>
外门演武场，此刻已是人山人海。数百名外门弟子挤在广场边缘，翘首以盼，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渴望。广场中央的高台上，一位身着青色云纹内门服饰、面容俊朗、身姿挺拔的青年负手而立，正是今日轮值演武的“流云剑”周毅。他腰间佩着一柄剑身狭长、闪烁着流云光纹的长剑，气息悠长，已然是筑基中期巅峰的修为。</p>
周毅目光扫过台下激动的人群，脸上带着一丝内门精英固有的矜持与傲然。他缓缓拔出腰间流云剑，剑身轻颤，发出如同风过流云般的清鸣。</p>
“今日，我便为大家演练一番《流云剑诀》的前三式。”周毅的声音清朗，蕴含灵力，传遍全场，“此剑诀重在身剑合一，意随云动，变幻无常。尔等看好，能领悟多少，全看个人造化。”</p>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动！</p>
霎时间，整个高台上仿佛骤然升起了一片流云！周毅的身影变得飘忽不定，如同融入了风中，手中的流云剑更是化作了云雾的一部分，剑光闪烁，诡迹莫测！时而如云丝缥缈，无孔不入；时而如云团翻滚，厚重绵密；时而又如云瀑倾泻，迅疾凌厉！</p>
剑招精妙，身法灵动，气息与剑意完美融合，引得台下弟子阵阵惊呼喝彩。</p>
“好快的剑！根本看不清轨迹！” “这身法太绝了！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流云剑意，名不虚传！”</p>
欧阳奚旺扛着沉岳，站在人群最后方，如同鹤立鸡群。他那高大的身形和夸张的门板巨剑，引来周围不少弟子侧目和窃窃私语，但他恍若未闻。</p>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锁定高台上舞剑的周毅。</p>
过目不忘的天赋全力运转！周毅的每一个步伐，每一次手腕的翻转，每一道剑光的轨迹，剑意与身法的配合，灵力流转的节点…所有细节，都如同最清晰的画卷，被他瞬间烙印在识海之中！</p>
同时，他强大的灵识感知力也扩散开来，仔细捕捉着那流云剑意中蕴含的“变幻”、“迅疾”、“绵密”的神韵。</p>
看不懂。</p>
这是欧阳奚旺最直观的感受。那些繁复的剑招变化，那些精妙的身法配合，那些需要特定灵力运转路线才能发挥威力的技巧…在他看来，复杂得如同天书，别扭得如同给猛虎套上绣花针。</p>
若是让他去学，去模仿，恐怕比让他再去闯一次瘴气井还要困难百倍。</p>
但是…</p>
他看的，本就不是“形”！</p>
在他的识海中，那精妙绝伦的《流云剑诀》正在被飞快地“拆解”！</p>
剥离那些花哨的剑花，忽略那些繁琐的步伐，无视那些特定的灵力节点…</p>
直指核心！</p>
那“流云”的神髓是什么？</p>
是“变”？是“速”？是“柔”？</p>
不！</p>
在欧阳奚旺那习惯了直指本质的丛林思维看来，所谓“变幻莫测”，其核心是为了“迷惑感知，制造破绽”！ 所谓“身法迅疾”，其核心是为了“抢占先机，规避伤害”！ 所谓“剑势绵密”，其核心是为了“持续压制，寻找一击必杀之机”！</p>
所有这些“技”的最终目的，都指向同一个终点——更高效地击败甚至杀死对手！</p>
而这，与他的“滚石剑道”，与那碎片记忆中的“九霄剑意”，在最终的“目的”上，竟是殊途同归！</p>
那么，如何应对这种“变幻”与“迅疾”？</p>
用“滚石”的方式！</p>
任你千变万化，我只一力破之！以沉岳之沉凝，镇守八方，任你云丝缥缈，撞上山岳便是自散！ 任你身法迅疾，我只锁定真身，以绝对的力量洪流，覆盖式打击，任你如何闪避，也在力场碾压之下！ 任你剑势绵密，我只攻其必救，以点破面，撕开你的绵密防御，直捣黄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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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可以借鉴其“变幻”的思维？滚石落下，并非只有直线！亦可借助地势，翻滚、弹射、变向，增加 unpredictability（不可预测性），让敌人更难躲避！ 借鉴其“迅疾”的爆发？将力量更加凝练，瞬间爆发，缩短攻击到达的时间，让敌人反应不及！ 借鉴其“绵密”的持续？将一次性的狂暴攻击，化为多次连续不断的、如同泥石流般的持续冲击，让敌人疲于应付，最终被淹没！</p>
一个个念头，如同火花般在欧阳奚旺的识海中迸溅、碰撞、融合！</p>
他眼中的周毅，不再是一个舞剑的内门精英，而是一个最好的“参照物”，一个帮助他理解、拆解、吸收“技”之精华，并思考如何将其融入自身“力”之体系的活教材！</p>
他看得如痴如醉，周身气息不由自主地微微鼓荡，沉岳重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潮澎湃，发出低沉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嗡鸣。</p>
他这古怪的、专注到极致的模样，终于引起了台上周毅的注意。</p>
周毅一套剑法演练完毕，收剑而立，气息匀长，赢得满场喝彩。他目光略带得意地扫过台下，自然也看到了人群最后方那个扛着巨剑、眼神亮得吓人、仿佛要把他剥开来看个透彻的外门弟子。</p>
是那个传闻中的“野人”？</p>
周毅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对欧阳奚旺的事迹有所耳闻，但并不以为意，只觉得是走了狗屎运得了厉害灵兽的粗鄙之徒。此刻被对方用那种…仿佛在研究猎物弱点般的眼神盯着，让他感到十分不快，觉得有辱自己内门精英的身份。</p>
他心中冷哼一声，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淡然的笑容，目光扫过欧阳奚旺那柄显眼的沉岳重剑，故意扬声道：“剑道一途，浩如烟海，然根基尤为重要。需循序渐进，领悟剑理，掌握剑招，方能身剑合一，发挥威力。切不可好高骛远，或是…误入歧途，只知一味逞强斗狠，使些笨重不堪的蛮力，那终非正道，徒惹人笑耳。”</p>
他的话虽未点名，但意有所指，目光更是若有若无地瞟向欧阳奚旺的方向。台下不少弟子也听出了弦外之音，纷纷看向欧阳奚旺，发出低低的窃笑声。</p>
欧阳奚旺仿佛根本没听到周毅的话，他的心神依旧沉浸在刚才的观摩与推演之中。周毅的演练结束了，但他识海中的“拆解”与“印证”才刚刚达到高潮！</p>
他甚至下意识地，以手代剑，根据刚才的推演，模拟起“滚石”应对“流云”的方式！</p>
只见他左手并指，在空中缓缓划动。动作毫无花哨，甚至有些笨拙沉重，仿佛真的在推动一块无形的万钧巨石！但就在这笨拙的轨迹中，却隐隐蕴含了一种破开迷雾、镇压虚妄、以力破巧的沉重韵味！与他自身那沉凝的气势、与膝上沉岳重剑的意志，隐隐呼应！</p>
这看似可笑的动作，落在台下那些真正沉浸在剑道中的弟子眼中，或许只觉得滑稽。</p>
但落在高台上，原本带着一丝讥诮的周毅眼中，却让他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p>
他是筑基中期剑修，浸淫《流云剑诀》多年，眼力自然非普通外门弟子可比！</p>
他清晰地感受到，那野人笨拙的手指划动间，竟隐隐针对了他刚才剑招中的几处变化核心！那种以绝对沉重破击轻盈变幻的“意”，虽然粗糙，却直指本质！甚至…让他隐隐产生了一种自己的剑路被看穿、被克制的错觉？！</p>
这…这怎么可能？！他只是一个看不懂剑招的野人啊！</p>
周毅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那丝矜持的傲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他死死盯着欧阳奚旺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侧脸，第一次收起了所有的轻视。</p>
而欧阳奚旺，对周毅的反应毫无所觉。他缓缓收回了手指，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p>
观摩内门剑，并非为了学习其形。</p>
而是为了…印证己道，开阔眼界，取百家之“神”，滋养自身之“力”！</p>
今日，收获颇丰。</p>
他扛起沉岳重剑，转身，分开人群，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大步离开。背影沉凝，如山如岳。</p>
高台上，周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色变幻，久久无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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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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