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看向不远处的伊莱尔。</p>

刚刚乔治将他拉走，弗雷德明白自己不该站在那。</p>

她躺在一座雪白的石台上，只是身上涌出的血把石台染成红色，他刚刚踩到的血，是从伊莱尔身上涌出，沿石台流淌到地上的血。</p>

菲泽尔正叩首而跪，他在石台的正下方，跪的是石台后方一座巨大神圣却看不清面孔的神像。</p>

他嘴中念着古老晦涩，弗雷德乔治听不懂的语言。</p>

他们在进行神圣的仪式。</p>

“光明创生之神在上，信徒菲泽尔叩首祈望。吾愿以灵魂为祭，血肉为引，献己之所有。”</p>

“以灵护灵。”</p>

“以心交心。”</p>

“以命换命。”</p>

菲泽尔每念诵一句，脸色就苍白一分，身体似乎在变透明，然而那黯淡已经全瞎的眼睛却再次焕发明亮如海洋的色彩。</p>

亘古如同来自岁月长河的吟唱神秘又满怀希望，那石台后的神像愈发灵动，仿佛在拥有生命力，菲泽尔见状面露喜色。</p>

他口中的吟唱愈发虔诚：“求为吾之血亲还其纯净。”</p>

“复塑真形。”</p>

“重燃心火。”</p>

“赐予新生！”</p>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神像中浮出一道光影，虽看不清面容，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但神圣庄严的气息从这光影散出，威严之气浩瀚如宇宙无限，哪怕只是一道光影，光明创生之神的神威已然显露，让人震撼。</p>

光影伸出手，金色光辉明耀的降临在伊莱尔身上，她属于邪魔的特征在消失。鳞片，长角，利爪…一切都慢慢褪去变回人的模样。</p>

这就是洗礼。</p>

光明神的洗礼不需要任何回报和祭品，但需要核心。</p>

——「爱」</p>

洗礼的能量会从那个愿意献祭自己的至亲身上获取。</p>

当血缘至亲满怀纯粹的爱意，并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p>

神就会降临。</p>

纯粹的爱意何其难得，即便是至亲之间也罕见少有。</p>

在这期间，若献祭者有一丝迟疑后悔，洗礼便会失败。</p>

当初梅林是靠他的母亲献祭自己，才使梅林没有沦为魔神墨菲斯托攻打这方世界的武器。</p>

菲泽尔靠禁术才知晓的事，弗雷德乔治自然不可能知道，但伊莱尔的身体在复原，伤口在愈合。</p>

她在变回原样，这是好事！</p>

薇薇安凭空降临此处。</p>

弗雷德乔治一直在警惕她，他们眉骨下压盯着薇薇安。</p>

薇薇安却看都没看他们，她完全呆滞了，金剑脱手，当啷落地，她泪流满面，向那光影跪下。</p>

“为什么…您不…要我了…”</p>

“为什么…拒绝我…”</p>

她颓然跪在地上，双目失神，泪大颗滚落：“若您…没有遗忘这里，我无数次跪在这向您祈祷，等待您的回音，母神，您为何丢弃我…”</p>

“…为了洗礼而来，您是责怪我对那两个孩子不公吗？”</p>

弗雷德乔治依旧听不懂。</p>

薇薇安说的是精灵族的语言，另外两个能听懂的，一个半死躺石台，一个在透支自己生命。</p>

薇薇安没有攻击。</p>

她只是跪在地上掩面而泣，不停地哭诉着什么，像个委屈的、迷路找不到家在哪的孩子。</p>

而菲泽尔紧闭双眼，叩首而跪，全神贯注的念诵吟唱。</p>

哪怕他的七窍开始流血，声音越来越微弱，他仍在不停地念诵吟唱，仿佛这是他毕生最重要的一件事，他活着就是为这件事而活。</p>

一下一上。</p>

圣光辉辉洒落。</p>

哭诉与吟唱合二为一。</p>

轻盈灵动的语调，负着岁月凝炼的厚重，勾勒出一个充斥着痛苦悲哀却又神圣温暖的世界。</p>

他们二人仿佛成了这方世界的外来者，一个看客。</p>

菲泽尔的吟唱越来越低，光影降下的金辉在消散。</p>

薇薇安的哭诉也越来越低，她的头垂落如同石塑，金剑重新握住，却是插入地面支撑身体。</p>

她的背如山脊挺直，双膝跪地源于对母神的敬重虔诚，不肯颓然倒下却是因为内心的骄傲。</p>

战亡、站亡。</p>

她只接受这一个死法，但面前是她的母神，她甘愿跪下。</p>

母神给那孩子降下了洗礼，神承认了她的存在，给予祝福和净化，她不必再去封印毁掉她。</p>

很累，但终于可以休息了。</p>

无法回到故土家乡，能有幸再见吾神圣迹，与这片地方一起埋葬，也算是上天恩赐怜她。</p>

弗雷德乔治哪怕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可情绪和画面是能共通领悟的——菲泽尔已油尽灯枯。</p>

他用自己的全部从神那里换了伊莱尔的再一次新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