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三年的奉天殿,寒意似乎比往年更重。天幕之上,凛冽的北风仿佛能穿透时空,吹进每个人的心里。
朱元璋和他的文武重臣们,看着天幕中那位年轻却面色凝重的崇祯皇帝,在紫禁城的平台上接见风尘仆仆、血染征袍的袁崇焕等将领。
当袁崇焕上前,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恳请允许麾下历经苦战、人困马乏的将士入城休整、补充给养时,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不准!”天幕中崇祯皇帝那毫不犹豫、甚至带着一丝戒惧的拒绝,如同冰水泼在了洪武朝臣们的头上。
“什么?!”猛将蓝玉第一个跳了起来,虎目圆瞪,“这崇祯小子脑子里进马粪了?!勤王之师血战至此,不让入城休整?让他们在城外喝风挨冻,还要顶着鞑子的刀箭去野战?这是人干的事?!”
耿炳文也皱紧了眉头,满脸不解:“京师城高池深,分批次让精锐入城休整,补充粮秣军械,方能再战。将其尽数拒之门外,露宿荒野,一旦士气崩沮,或被敌军趁夜偷袭,后果不堪设想!这皇帝……莫非不懂兵事?”
朱棣在一旁也是看得咬牙切齿,低声道:“这哪是不懂兵事,这分明是……不放心!”
画面中,袁崇焕那无奈领命、黯然退下的背影,与北京城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依旧要握紧兵器警惕敌人的明军将士身影重叠在一起,显得格外悲凉。
“他不是不懂,他是不敢!”一个沉重的声音响起,是徐达。他面色凝重,看向朱元璋和李善长,“陛下,韩国公,从之前天幕透露的遵化之战,再到今日平台拒入,臣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关内的朝廷和军队,对于辽东来的边军,似乎防备心理不是一般的重!那种不信任,几乎刻在了骨子里!”
李善长花白的眉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点头:“魏国公所言,切中要害。这不奇怪啊……要知道,那后金政权是怎么来的?其首领努尔哈赤,最初可是……”
就在这一瞬间,朱元璋猛地睁大了眼睛,一个被他忽略了许久的名字脱口而出:“李成梁!”
大殿内顿时一静。
朱元璋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清晰:“咱想起来了!李成梁镇守辽东多年,势力根深蒂固,近乎藩镇!努尔哈赤最初就是他扶持起来的!虽然天幕说李成梁生前能制衡努尔哈赤,但他养寇自重、把朝廷的辽东军几乎变成私兵的做法,恐怕给后来的朝廷留下了极深的阴影!”
他越说越快,思路豁然开朗:“朝廷这是怕了!怕辽东再出一个李成梁!甚至怕这些常年和鞑子厮杀的边军,本身就和鞑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怕他们干脆就是下一个努尔哈赤!所以他们宁可让这些最能打的军队在城外挨冻受累,也不敢放他们进这京城重地!”
徐达补充道,语气沉重:“而目前看来,能真正指挥得动这支让朝廷又倚重又害怕的辽东军的,只有袁崇焕一人。袁崇焕此人,确有大才,但观其行事,尚方宝剑、先斩后奏、与内阁首辅钱龙锡书信往来甚密……恐怕也在不断挑战崇祯皇帝那本就脆弱的信任底线。”
朱元璋猛地一拍扶手,脸上第一次对那个未来的亡国之君露出了不是纯粹鄙视,而是混合着愤怒和一丝……怜悯的复杂表情:“咱现在真怕了!怕崇祯这个后生娃,他控制不住这份猜忌!他会被这猜忌逼疯!他现在对袁崇焕恐怕已是杀心暗藏!一旦他忍不住动了手……那才是真正把辽东军,把那些还能打仗的将士,彻底推到建虏那边去!自毁长城,莫此为甚!”
天幕上的故事仍在继续。
皇太极在广渠门受挫后,转移至南海子,获取了大量补给,实力得到恢复。而当后金军再次扑向左安门时,面对的是袁崇焕部严阵以待、坚不可摧的营垒。皇太极见无隙可乘,明智地选择了退却。
广渠门、左安门,连续两场胜仗!消息传回,北京城内欢声雷动,恐慌情绪一扫而空。崇祯皇帝也龙颜大悦,立刻召见袁崇焕和祖大寿,厚加赏赐,温言抚慰。
画面中,崇祯皇帝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袁崇焕和祖大寿恭敬地领受赏赐。看起来,君贤臣忠,一片和谐。
但奉天殿内的洪武君臣,却无人能感到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