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寅时三刻，天色犹墨，点点星子嵌在微青的天幕上，城门楼巨大的轮廓在晨曦中缓缓显现。</p>

冷冽的寒风卷着城门口旗幡猎猎作响。</p>

一辆载着行装的青帷马车，几匹膘壮的军马，连同沈沉戈的亲随卫队，已静静候在城门下。</p>

城门口空旷的寒风里，伫立着将军府一行人。</p>

秦黎不忍分别，留在了府中，今日来的是沈忠国。</p>

沈沉戈大步走到父亲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沉稳有力：“爹，儿子就此辞别。”</p>

沈忠国弯腰，布满褶皱却温热的手掌握住儿子结实的手臂，用力扶他起来，另一只手落在他肩膀厚重的披风上，重重按了按：</p>

“刀箭无眼，多加提防。遇事莫要只知向前冲，想想家里等着你归来的妻儿。”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期许，“打胜仗，回来。”</p>

“儿子谨记！”沈沉戈深深一揖。</p>

他转向妻子，目光落在柳琳琅努力想笑却依旧忧愁的脸上，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额发：“琳琅，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家里。”</p>

千言万语，只此一句。他们之间，无须更多言语。</p>

“嗯。”柳琳琅用力点头，声音微哽，“夫君……保重。”</p>

沈沉戈又依次看向沈明曦和沈明珠。</p>

两个小姑娘一贯装得老成，这时候两双眸子里也露出了不舍，沈沉戈到底没有伸手去揉她们的发髻，只道：“爹知道，明曦和明珠最靠得住，所以，家中还要你们二人多多照看了，照顾娘亲和祖母，你们做得到吗？”</p>

知晓他是在哄小孩，姐妹两个却在他关怀不舍的目光里感受到了沉沉的爱，两人重重点头：“爹爹放心，家中一切交给我们就好。”</p>

沈沉戈颔首，最后走到次子面前。</p>

迎着父亲期许的目光，沈君墨抱拳躬身：“父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和娘，还有祖母他们。”</p>

沈沉戈未再言语，只是伸出手，按了按幼子尚显单薄的肩头。</p>

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小儿子也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p>

“上马！”沈沉戈最后冲着众人微微点头：“你们回去罢。”</p>

说完，便不再留恋，利落地转过身，翻身上马，坐稳鞍鞯，调转马头朝向北方。</p>

亲随卫队无声肃立，翻身上马之声接连响起。</p>

最后回望了一眼城门口孑立风中、裹在厚厚裘衣里的至亲。</p>

苍茫大地，远路迢迢。</p>

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日。</p>

沈沉戈猛地一扯缰绳，战马嘶鸣一声。</p>

“启程！”伴随着他一声令下，蹄声如雷，马队卷起一片烟尘，冲破尚存的朦胧夜色，沿着官道，直向苦寒的平塘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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