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福运招待所里，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积压在树枝上，压得枝丫微微弯曲，倒像一串串白玉珊瑚。</p>

赵国强摸出那把银勺，看了看，忽然觉得这雪下得真好。</p>

不光解了来年的旱情，更像是给这桩刚起步的生意铺了层厚褥子，暖烘烘的，透着股踏实的盼头。</p>

第二天一早，外贸部的吉普车准时停在招待所门口。</p>

王科长特意赶来送行，手里拎着个网兜，装着两包北京特产的酱菜。</p>

“路上吃。”他把网兜塞给赵国强，又拍了拍同行的考察团领队，“老周，到了那边多照看着点，厂里有啥困难，及时跟部里说。”</p>

领队笑着应道：“放心吧，王科长。这可是咱们外贸部今年的重头戏，错不了。”</p>

火车启动时，雪还没停。</p>

赵国强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忽然想起厂里的工人们——此刻他们大概正围着炉火编竹篾，听说有外国人来考察，怕是早就把车间扫得一尘不染了。</p>

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凑过来，指着窗外的田野：“snow here，very beautiful（这里的雪，很美）。”</p>

赵国强点头，心里却在想，等这批货出了国，等更多人知道中国的竹编有多精巧，到那时，东北的雪地里，该会响起更多叮叮当当的竹编声吧。</p>

那声音里，藏着的可不光是日子的奔头，更是手艺传下去的底气。</p>

他从包里摸出个竹编烟盒，正是之前那个能弹烟的款式，递给男人：“try（试试）。”</p>

男人学着他的样子一推，香烟“啪”地弹出来，惹得周围人都笑起来。</p>

车厢里飘着淡淡的烟草味，窗外的雪光映着每个人眼里的期待，赵国强忽然觉得，这趟远门，走得值。</p>

火车抵达抚松县仙人桥镇时，陈国军书记亲自带着车队前来迎接。</p>

“小赵啊，你可给咱们公社长脸了！”他用力拍着赵国强的肩膀，声音洪亮，“现在市里县里都传开了，说你给国家赚外汇，比卖人参还厉害！”</p>

外国团队在工厂里转了整整三天。</p>

他们看到工人用锋利的篾刀将毛竹削成薄如蝉翼的篾片，看到车床将原木切割成精准的部件，看到质检员用游标卡尺测量每一处榫卯结构，眼神里的惊叹就没断过。</p>

“太神奇了！”卷发女人在流水线上拿起一片竹篾，对着阳光看，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这么薄还不断裂，这工艺是怎么做到的？”</p>

赵国强神秘一笑：“祖传秘方。”</p>

当团队进入成品仓库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整齐码放的折叠家具层层叠叠，各种规格的葫芦壶在货架上泛着温润的光泽，连包装用的麻绳都编织着防滑纹路，处处透着精细。</p>

“these are all ready（这些都准备好了）？”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声音发颤，显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p>

“是的。”赵国强点头，语气笃定，“订单完成后，随时可以装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