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在这里！你们过来拉吧！"赵国强站在巷口，冲着远处挥手。</p>

四个汉子鱼贯而入，两人一组，熟练地握住板车把手。</p>

前头那人将粗麻绳编织的绳套稳稳套在宽厚的肩膀上，微微弓起脊背，脖颈青筋暴起；后头的则扎稳马步，布满老茧的双手死死抵住车帮。</p>

随着一声低沉的吆喝，两辆板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吱呀声响。</p>

"咱们先去五金机械厂。"赵国强踢开脚边一块碎石，"下完一车货，再去副食品厂。</p>

副食品厂路远是远点，不过到时候只剩下一车货物，大家也会更轻松。"</p>

八百多斤的货物压在板车上，两人一组却走得稳健。</p>

遇上缓坡时，赵会长撸起袖子，上前帮忙。</p>

一到平路，他又悠哉地背着手跟在车旁。</p>

此刻的五金机械厂，正被一场赌局搅得沸沸扬扬。</p>

自赵国强离去那日起，新来采购员与副厂长侄女孙桂兰的赌约，就像长了翅膀般传遍全厂。</p>

八十年代正是"求大"的黄金岁月，农田要创高产，工厂要争规模，工人数量更是实力象征。</p>

这座拥有八千职工的大厂，在抚松县城虽称不上首屈一指，却也是响当当的存在——当然，比起动辄几万人的军工企业，终究还是差了几分底蕴。</p>

赌局后的孙桂兰，俨然成了厂里的风云人物。</p>

她踩着擦得锃亮的皮鞋，在厂里走路昂首阔步，逢人便嗤笑道："就那乡巴佬？还想进城当工人？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什么十天采购千斤肉，我看他出了厂门就尿了裤子，听说连连厂服，食堂的饭票菜票都没胆量来领！"</p>

日子一天天过去，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赵国强始终不见踪影。</p>

孙桂兰越发张狂，连带着她叔叔孙副厂长也开始阴阳怪气。</p>

每次撞见邱建文厂长，总要扯着嗓子问："邱厂长，您那位'大能人'什么时候现身啊？厂里工人都快忘了肉味咯！"</p>

邱建文强撑着笑脸，心里却直打鼓。</p>

抚松县城黑市肉价飙升到四块钱一斤，就算豁出去扫货，十天内能凑够千斤？</p>

四千块的巨款且不说，这么大的买卖，一旦被抓就是牢狱之灾。</p>

更别提孙副厂长早就在黑市布下眼线，但凡有大宗肉类交易，立马就会有人举报。</p>

此刻的黑市，早已风声鹤唳。几日前有人因倒卖猪肉被抓，吓得其余商贩纷纷转移阵地。</p>

偌大的抚松县城，竟找不出一处敢卖肉的黑市。</p>

而在机械厂食堂采购部，孙桂兰正翘着二郎腿，听其他采购员阿谀奉承。</p>

"孙姐您就是火眼金睛！那小崽子还想骗咱们机械厂？做梦！"张福海谄媚地递上一杯浓茶，"依我看，他明天都不敢露面！"</p>

就在众人哄笑声中，两辆板车缓缓停在了厂门口。</p>

赵国强抬手冲门卫室喊道："赵哥！是我！开下门！"</p>

门卫室里，赵福生盯着来人，总觉得面熟却一时想不起。</p>

直到对方主动打招呼，他才猛地一拍脑门："兄弟！等等！"铁门缓缓拉开，赵福生盯着板车上高高堆起的麻布，喉咙发紧："你这是"</p>

"麻烦通知邱厂长，就说货送到了。"赵国强掸了掸衣角，嘴角勾起自信的弧度，"区区千斤肉，不过小事一桩。"</p>

"我滴个乖乖！"赵福生瞪圆双眼，竖起大拇指朝赵国强比了一下，就往厂长办公室狂奔而去。</p>

赵国强转头冲拉车的汉子们一扬下巴："走！将车拉去五金机械厂的食堂那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