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觉自己不认识眼前之人。</p>
他到底，是不是流云斋的先生呢？</p>
不，他原本就不是，自己不是知道么？</p>
他撑着伞一步一挪地向言青豫靠近，避开从赵崇身下流出的血，将伞举到言青豫的头顶。</p>
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p>
“你不想知道赵崇为何死？”</p>
“不想。”子杜拿出手帕递给言青豫：“子杜是先生的奴仆，先生不说，我不问，先生愿意说，子杜便听着。”</p>
言青豫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若我不是这流云斋的先生，也不是言青豫呢？”</p>
“先生就是先生，无论先生是谁，子杜都跟着您。”</p>
言青豫擦脸的手一顿，后拿过子杜手中的伞：“传信给金漠的人，杀了南凌延月，不容有失，否则我便让他们永埋黄沙之下。”</p>
这天还不到凉的时候，子杜却已开始有了冷意。</p>
“是。”</p>
“至于师雪妍……”言青豫叹了一声，似有些无奈，对子杜道：“取了赵崇的信物交给影士。”</p>
这是要留她一命。</p>
子杜不敢置喙半句，毕竟“前车之鉴”就倒在脚下。</p>
他低头应下，将伞留给了言青豫，独自离开。</p>
言青豫站在雨中，抬起伞延，望着檐下织起的雨帘。他学着师雪妍的样子伸出手接下，后放入口中。</p>
甜的。</p>
师雪妍笑着跟他说，古代真好，雨水都是甜的。</p>
可他为何只觉一股消散不尽的血腥味呢？</p>
“穿过哭沙，才算到了金漠！”阿妲骑在骆驼上，对师雪妍指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沙漠道。</p>
“哭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名字。师雪妍将面上的纱巾往上拢，避免扬起的沙尘钻入口鼻。虽然在现世中对沙漠并不陌生，也看了几期“沙漠求生”的纪录片，但当自己真正踏入沙漠时，才生出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p>
水是带足的，馕饼也不愁，加之有经验丰富的领队在，众人也算放松，每人的脸上虽带着疲惫，一路上也都有说有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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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雪妍则与阿妲一起学金漠本地的语言。</p>
“美人。”阿妲指指师雪妍道。</p>
师雪妍笑弯了眼，抬手指了指阿妲，学道：“美……人……”</p>
“朋友。”阿妲又指指师雪妍与岳衡，重复道：“朋友。”</p>
“朋……友……”这句师雪妍学得很快：“阿妲……是……朋友……”</p>
阿妲对她比了个大拇指，两人一同笑了起来。</p>
金纳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位小姑娘，回头见岳衡也向后看去，笑道：“阿妲喜欢她。”</p>
岳衡道：“她朋友不多，阿妲的真心，她很珍惜。”</p>
金纳疑道：“如此漂亮的姑娘，为何朋友不多？”</p>
漂亮？</p>
是啊。</p>
这姑娘明媚如五月正盛开的花，有一股子欢脱的明媚，总让人移不开眼。</p>
可这性子……</p>
“你也喜欢她。”金纳说的直白，骑在骆驼上的岳衡咳了一声。</p>
“你们这些汉子，喜欢就是喜欢，藏着姑娘不知，错过了就遗憾了。”</p>
金纳不明白这些汉人，为何喜欢一个人还扭扭捏捏，直说不就好了！</p>
“她有喜欢的人了。”</p>
良久之后，骆驼上的岳衡望向天边。</p>
夕阳坠地，落日熔金。</p>
赤橙的霞光拖拽着最后一片耀眼的熔毯，滑向与沙漠相接的金河中，转瞬又亮起点点星光，成了沙漠人的被。</p>
这是大漠独有的景色。</p>
金纳找了一处断壁，带着人进去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危险后才将驼队带了进来。</p>
金纳将人分了三队，安营扎寨一队，生火备食一队，看护驼队物资一队。</p>
师雪妍自知做不了其他，便跟着阿妲一同准备饭食。馕饼要放入火堆旁的沙地中烤热，师雪妍看了一眼阿妲端来的风干羊肉、羊腿，拿出小刀帮她切成片，又丢入锅中煮。</p>
肉不多，金纳给每人都盛了一小碗，轮到自己时却只舀了几勺汤。</p>
师雪妍将自己的递给他，怕他拒绝，连忙说：“我不爱吃肉。”</p>
其实不是不爱，是吃不惯没去过腥膻味的羊肉。</p>
金纳也不跟她客气，端过来就着馕饼吃了。回过头见师雪妍将馕饼泡在汤里，等馕饼软了才小口吃，只吃了小半块馕饼就饱了，拿了几粒葡萄干含在口中。</p>
金纳又拿了半块馕饼递给一旁的岳衡：“你的姑娘吃得太少，太瘦。”</p>
岳衡纠正了他许多次，师雪妍不是“他的姑娘”，现下也懒得再解释一番了。</p>
他拿着馕饼走到师雪妍的面前递给她：“金纳给的，他说你吃的，太少。”</p>
师雪妍连忙摆手：“我吃这些够了。”</p>
“不多吃，没力气。”岳衡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的东西，递给她。</p>
师雪妍有些诧异，这东西颜色微黄，加了坚果和蜜饯，闻起来有浓浓的奶味。她掰下一块放入口中，味道很甜，竟意外的好吃。</p>
“哪里来的？”师雪妍边吃边问他。</p>
“走之前在驿馆买的。”</p>
师雪妍挑眉：“给我买的？”</p>
“我怕自己吃不惯这里的东西，给自己买的。”岳衡淡淡回道。</p>
这嘴还真是硬。</p>
师雪妍笑笑，没再逼他，只吃了几小块边递还给他：“你也吃点。”</p>
岳衡拿了一块吃下，蹙了蹙眉，又递还给师雪妍：“太甜了。”</p>
这不是你自己买的么……</p>
师雪妍又拿了几块塞入口中，意犹未尽地重新包好收了起来：“留点给阿妲。”</p>
岳衡看着在篝火面前跳舞的阿妲突然问道：“为何独自，出来？”</p>
师雪妍笑了一下，随即缓缓道：“因为我想看看淮安王为祁国守了五年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p>
岳衡愣住，好半晌没说话。</p>
师雪妍侧头望他，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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