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那斑斓君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它指着自己那条断了的腿，对着我大倒苦水，“仙长！我在这秦岭修行五百年，自问从未招惹过你清玄观！平日里，更是约束手下群妖，不敢越雷池一步！”</p>

“可就在昨日！就在昨日啊！”</p>

它的声音充满了悲愤，“我正在山中捕猎，眼看就要将一只肥美的羚羊，捉回洞府，打打牙祭。谁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与仙长您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郎！”</p>

“那少年郎，不由分说，便将我的羚羊给救走了！”</p>

“我……我与他理论！我说，我乃山中之王，捕食羚羊，乃天经地义！是这天地循环，弱肉强食的至理！”</p>

“可您猜，他怎么说？”</p>

斑斓君学着林渊的口气，用一种充满了天真与困惑的，不带任何烟火气的语调，说道：</p>

“‘何为天经地义？’‘何为弱肉强食？’‘汝之腹中饥饿，与那羚羊之生命，孰轻孰重？’”</p>

“‘汝之生存，为何一定要建立在，另一生灵的死亡之上？’”</p>

“‘这山中，草木亦可为食，灵气亦可果腹。汝为何，偏要行此杀戮之事？’”</p>

“它……它……”斑斓君气得浑身发抖，“它竟与我，论起了道！”</p>

我听着，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p>

我已经能想象出，当时那番，鸡同鸭讲的诡异场景了。</p>

林渊，他拥有我化神期的所有智慧与感悟。</p>

他看待世界的角度，早已超脱了凡俗的生灵。</p>

在他眼中，老虎与羚羊并无高下之分。</p>

它们都是“道”的显化，是平等的存在。</p>

他无法理解“饥饿”这种最原始，最根本的生理欲望。</p>

他只会用他那绝对理性的“道”，去衡量一切。</p>

老虎吃羊，在他看来，是一种“不和谐”，是一种“无理”，是对另一个生命体的“强行干涉”。</p>

所以，他出手了。</p>

“我……我哪里说得过他！”斑斓君继续，委屈地控诉道，“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一时兴起，便对他……对他动了手。”</p>

“可那少年郎，也不知使了什么邪门的道法！我的妖力，一靠近他的身体，便如冰雪遇阳，消弭于无形！他只是轻轻地一闪身，然后在我腿上，拍了一下……”</p>

它指着自己那条，被打折的腿，眼中充满了后怕。</p>

“我这条足以开碑裂石的虎腿，便……便成了这副模样！”</p>

“他打伤了我，还不够！”</p>

斑斓君的声音，愈发地悲愤，“他竟还盘膝坐下，对着我讲了整整一夜的‘众生平等，万物有灵’的道理！”</p>

“最后，还留下一句，‘汝之杀心未泯，道心蒙尘。待你何时，勘破此节，再来寻我论道’。然后，便带着那头该死的白龙，扬长而去！”</p>

“仙长！您给评评理！”</p>

“有……有这么欺负虎的吗！”</p>

它越说越委屈，那双灯笼大的虎目之中，竟泛起了点点的泪光。</p>

我看着它，这副又可气又可笑的模样。</p>

心中那最后一丝担忧，也彻底地放下了。</p>

我一挥手。</p>

一股柔和的，充满了“生”之法则的青色光晕，将它那条断了的腿，包裹了起来。</p>

“咔嚓。”</p>

一声轻响。</p>

那扭曲的骨骼，在青光的滋养下，自动地复位，接续。</p>

不过短短数息的功夫，便已完好如初。</p>

斑斓君活动了一下那条失而复得的腿，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感激。</p>

它对着我，重重地，拜了下去。</p>

“多谢仙长！”</p>

“不必了。”</p>

我摆了摆手，看着它平静地说道：</p>

“此事，是我那劣徒，不对。他初涉红尘，不知世事。多有得罪之处，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p>

“不敢！不敢！”斑斓君连忙说道。</p>

“这瓶丹药，你拿去。”我弹出一只玉瓶，落入它的爪中，“算是，给你的补偿。回去好生修炼，莫要再为今日之事，心生怨怼。”</p>

“是！是！”斑斓君如获至宝，连连点头。</p>

“回去吧。”</p>

“是！”</p>

斑斓君对着我，再次重重一拜，然后，才夹着尾巴，如蒙大赦般转身，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山林之中。</p>

我看着它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p>

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而又宠溺的苦笑。</p>

这个林渊……</p>

看来，我这甩手掌柜，是当不成了。</p>

他这入世的第一课，才刚刚开始。</p>

而我这个“师父”，要为他“善后”的事情，恐怕还多着呢。</p>

我的神识，向着山下的张家村探了过去。</p>

我有一种预感。</p>

这小子，给我惹的麻烦，绝不止这一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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