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离开后的那个傍晚，方稷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捏着那份三亚农科院发来的宿舍分配函复印件。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纸面上，将上面的公章映得发亮。</p>

"两室一厅，南北通透"方稷轻声念着上面的描述，突然觉得手指有些发僵。他放下文件，环顾自己这间简陋的办公室——一张行军床，两个装满资料的铁皮柜，墙上钉着的沙漠治理规划图已经泛黄卷边。</p>

"这么多年"方稷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我竟然从没想过"</p>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了河南时的临时板房，想起了三亚时住的集体宿舍，想起了这些年在沙漠基地和大家挤的帐篷。</p>

他向来觉得需要一个房子，搞科研的人这些身外之物作用并不大，毕竟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家和宿舍来说，反而可能住在宿舍的时间最长。</p>

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他可以不在乎，但其他人呢？想起周明那个小伙子接到传真时候的欣喜。</p>

铁柱今年三十八岁了，还住在基地的集体宿舍；冯知微结婚三年，夫妻俩只能周末在三亚租的房子里团聚</p>

"啪！"方稷猛地合上文件夹，抓起外套就往外走。</p>

基地的档案室里，方稷搬出了厚厚一摞政策文件。泛黄的纸张在台灯下散发着油墨味，他一行行仔细研读着《西部大开发专业技术人才安居工程实施细则》。</p>

"方老师？"铁柱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这么晚您怎么"</p>

方稷抬头，看见铁柱端着热腾腾的糊汤面站在门口，脸上写满惊讶。</p>

"铁柱啊，来得正好。"方稷招手让他进来，"你看看这条，'在艰苦边远地区工作满五年的副高以上职称人员，可享受'"</p>

铁柱放下碗，凑近看了看，突然瞪大眼睛："分房政策？方老师您？"</p>

方稷摘下老花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我在想，周明能分到房子，你们也应该有资格。"</p>

铁柱愣在原地，手里的碗微微颤抖，热气氤氲中，他的眼眶有些发红。这么多年，他跟着方稷辗转各地，住过漏雨的板房，睡过沙尘暴中的帐篷，却从没听方稷提过半句关于给方老师自己争取待遇的事，如今为了自己竟然在这里挑灯夜读政策方案，铁柱有一种被方老师珍而重之的感觉，感动的他好想哭一场。</p>

"方老师"铁柱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我不在乎这个"</p>

"可我在乎。"方稷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铁柱，这些年是我太想当然了。科研工作者也是人，也要过日子。"</p>

两人坐在档案室的小板凳上，捧着已经微凉的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