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初蹲在旁边,仰着小脸,看看悬停的勺子,又看看沈阿姨埋着的脑袋,小脸上满是焦急。他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薄被的一角,用气声小小地、带着恳求:“阿姨……粥……爸爸熬的……温的……”</p>
孩子稚嫩的声音,带着最纯粹的担忧,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沈星晚紧绷的心弦。她紧咬的下唇微微颤抖起来。</p>
顾言依旧沉默。他端着碗,悬着勺,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自己走出洞穴。只有那深邃的目光,沉静地锁着薄被下那微微颤抖的弧度,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p>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勺子里的粥热气渐消。</p>
终于,在那沉静目光无声的压迫和胃里愈发清晰的绞痛下,在那紧挨着掌心的、刻着三人名字的木料微凉触感中,在念初那充满期待和担忧的稚嫩目光注视下——</p>
薄被下那蜷缩的身影,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艰难,动了一下。</p>
沈星晚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脸从枕头里抬了起来。</p>
她没有看顾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微微颤抖着。脸颊苍白中透着未褪尽的红晕,嘴唇被她咬得失去了血色。她垂着眼帘,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那片素色的薄被,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花纹。</p>
然后,她的脖颈,如同生锈的齿轮般,极其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动。视线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移向了那只悬停在枕边的勺子。</p>
浓稠雪白的米粥,在晨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p>
她的喉咙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p>
顾言握着勺子的手稳如磐石,没有丝毫晃动。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苍白而倔强的侧脸上,没有催促,也没有移开。</p>
沈星晚盯着那勺粥,像是盯着一个需要巨大勇气才能跨越的深渊。她的指尖在薄被下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才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迟缓,微微张开了紧抿的唇瓣。</p>
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的缝隙,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p>
就在她唇瓣微启的瞬间——</p>
顾言那只悬停的手动了!动作精准而利落,如同榫头嵌入卯眼!</p>
温热的瓷勺边缘,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轻轻抵在了她微启的下唇上!勺中的米粥,温热的、带着谷物清甜的气息,瞬间充盈了她的唇齿之间!</p>
沈星晚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她下意识地想合拢嘴唇,那勺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微微向前一送!</p>
温热的、软糯的米粥,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和清甜,毫无阻碍地滑入了她的口中。</p>
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下,瞬间熨帖了空落而绞痛的胃部。那感觉……竟带着一种近乎救赎的舒适感。</p>
顾言的手没有丝毫停留。勺子利落地收回,再次探入碗中,舀起第二勺。动作流畅,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节奏感。</p>
沈星晚还来不及咀嚼吞咽口中的粥,第二勺又稳稳地、精准地抵在了她的唇边。依旧是恰到好处的温度和力道,依旧是那沉稳不容拒绝的姿态。</p>
这一次,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丝被驯服般的顺从,微微张开了嘴。</p>
温热的粥再次滑入口中。</p>
一口。 又一口。</p>
顾言的动作沉稳而富有韵律,每一次送勺都精准无误,每一次撤回都干净利落。他没有看她,目光似乎专注于手中的碗和勺,专注于确保每一勺的温度和分量都恰到好处。但那沉静侧影下无声散发的掌控力,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p>
沈星晚被动地承受着,机械地吞咽着。温热的粥熨帖着胃,也奇异地安抚着她混乱的心绪。最初的羞窘和抗拒,在这沉默而高效的“投喂”中,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顺从所取代。她垂着眼帘,视线落在自己掌心旁那块温润的黄杨木料上,看着那稚拙的刻痕和三个歪扭的名字,眼神空洞,思绪如同漂浮在温热的米汤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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