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离开,去哪里都好。”</p>
小兰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离洛保的头发只有几厘米,却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她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明明经历过那么多黑暗,明明刚才还说“能”,此刻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连抬头的力气都快没了。</p>
“洛保……”小兰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想去哪里?”</p>
“不知道。”洛保摇摇头,下巴抵在膝盖上,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可能去海边,可能去山里,可能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耳语,“我暂时不想见到你们。”</p>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刺在小兰心上。她知道洛保不是在说气话,</p>
那些汹涌的记忆还在她脑海里翻腾,那些重叠的伤口还在渗血,她只是太累了,累到连面对的勇气都快耗尽了。</p>
“我知道你们是爱我的。”洛保继续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的布料,“如果我真的遇到危险,我会自己保护自己的。”她抬起头,</p>
小兰看着她,突然想起深海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暗流中拼命挣扎,却始终攥着应急锤不肯放手。那时的她那么倔强,那么想活下去,可现在,她却说想离开了。</p>
“好。”小兰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如果你想走,我不拦你。”</p>
洛保愣住了,抬头看向她,眼里满是难以置信。</p>
“但你要答应我。”小兰伸出手,这次没有碰她,只是轻轻放在两人中间的地板上,“不管去哪里,都要照顾好自己</p>
冷了要加衣服,饿了要吃饭,疼了……要记得,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p>
消毒水的味道漫过鼻尖时,洛保正站在神经内科的走廊里,指尖划过病历夹上自己的名字——照片里的女孩有着茶色短发,眼神平静,胸牌上写着“住院医师 洛保”</p>
。记忆像被浓雾笼罩的湖面,只有零星碎片在水底闪烁:半年前的雨夜,剧烈的撞击,方向盘上的血,还有一双在黑暗中紧紧抓住她的手,带着熟悉的温度。</p>
“洛医生,3床的老爷子又不肯吃药了。”护士站的小陈探出头喊她,声音里带着无奈。</p>
洛保回过神,理了理白大褂的袖口,露出手腕上那道浅淡的疤痕——医生说这是车祸时被碎玻璃划伤的。她走进病房时,白发老人正把药瓶藏在枕头下,看见她进来,像个孩子似的别过脸。</p>
“洛宁城先生。”她拉过椅子坐下,声音放得很轻,“今天的降压药吃了吗?”</p>
老人哼了一声,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苦得很,不如你外婆给我熬的莲子羹。”</p>
洛保忍不住笑了。这是她失忆后第一个记住的亲人——外公洛宁城,退休前是中学语文老师,总爱背着手在病房里踱步,说她写字像“鸡爪刨过”,却会偷偷把她写的病历藏起来。</p>
“外婆下午来,说给你带桂花糕。”她拿出药杯,倒了杯温水,“吃完药才能吃。”</p>
老人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片,突然抓住她的手:“保保,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p>
洛保的指尖微微一颤。这半年来,总有人问起这句话。大舅洛正国——省中医院的院长,每次来都要叹着气给她号脉;表哥洛承轩,神经外科的主任医师,总在她值夜班时送来热咖啡;还有三舅家的小表妹星瑶,会举着自己绣的手帕说“姐姐,这是你教我的”。他们说她是17岁那年出国,半年前因车祸回国,之前的记忆全没了。</p>
“记不清了。”她抽回手,替老人掖了掖被角,“但没关系,现在这样也很好。”</p>
走出病房时,陈晏梨正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啃苹果,白大褂的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这位神经内科的同事总爱跟她拌嘴,却在三个月前她突发心悸时,第一个冲过来按住她的人中。</p>
“又被洛老爷子刁难了?”陈晏梨挑眉,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刚接到手术室通知,4床的动脉瘤破裂,洛主任让我们俩上台辅助。”</p>
洛保点点头,转身去换手术服。更衣室的镜子里,她看见自己脖颈处的淡青色血管,想起元清越医生的话——“你的心脏功能不太好,体内还有些奇怪的寄生虫卵,可能是以前在热带地区感染的”。她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每次站在手术台边,握着手术刀的手总比别人稳。</p>
手术灯亮起时,洛保站在洛承轩身侧,递器械的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当显微镜下的动脉瘤被成功夹闭时,她听见陈晏梨松了口气:“刚才你手怎么抖了?”</p>
“不知道。”洛保看着自己的指尖,刚才某个瞬间,脑海里闪过一片深蓝色的海,暗流裹挟着什么往下沉,胸口闷得发疼。</p>
“术后去做个心电图。”洛承轩摘下口罩,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大舅让明昊给你熬了安神汤,放在办公室了。”</p>
回到办公室时,夕阳正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昊——中医科那个总爱穿白衬衫的年轻医生,正把一个保温杯放在她桌上,旁边摆着一小束茉莉花,香气清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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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医生,今晚值夜班?”明昊推了推眼镜,“这汤里加了合欢皮,能安神。”</p>
“谢谢。”洛保拿起保温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突然想起什么,“明医生,你说人会不会记得忘记的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