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夜露浸透青石板时,祠堂密室的檀香混着血腥气在梁柱间弥漫。李长风被粗麻绳捆在祭祖的香案下,玄色锦袍沾满尘土,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乱垂落,遮住了半张蜡黄的脸。他强撑着眩晕抬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面前的七叔公——那个总爱摩挲胡须、说要护着他坐稳族长之位的长辈。</p>
"为何?"喉间涌上腥甜,李长风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香案上的青铜爵还在摇晃,里面残余的参汤泛着诡异的白沫,正是他今夜喝下的"滋补品"。</p>
七叔公背着手立在供桌前,鎏金烛台的光在他皱纹里投下阴翳:"天武宗的铁骑已到山下,你偏要带着李家硬碰硬。"他忽然转身,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李长风鼻尖,"交出虎符,我保你一脉周全。"</p>
墙角铜盆里的炭火烧得噼啪响,映得其余六位长老的脸忽明忽暗。他们袖中暗藏的匕首泛着寒光,显然早已达成共识。李长风这才看清,连自己最信任的护院统领都站在阴影里,腰间佩刀换成了天武宗制式的弯刀。</p>
"那碗参汤里掺了'软骨散'。"二长老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连你贴身小厮都被买通了,族长,你老了。"</p>
剧痛从后心传来,李长风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衣背。他这才发现香案下竟藏着个暗格,此刻正有尖刺抵住他的脊椎。七叔公慢悠悠地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卷轴,正是天武宗的招安文书,朱红大印在烛光下刺得人眼疼。</p>
"明日卯时,用你的印玺盖了这文书。"七叔公将文书扔在李长风脸上,"否则,祠堂的地砖下,正好缺些肥料。"</p>
沉重的木门被铁锁扣死时,李长风听见外面传来甲胄碰撞声。他挣扎着想抬头,却发现四肢百骸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香案上列祖列宗的牌位在摇曳的烛火中,仿佛都在发出无声的嘲笑声。</p>
李云飞被囚禁在家族后山的废弃石牢中,潮湿的石壁上布满青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他靠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丹田处传来阵阵刺痛,显然是被废去了部分修为。三天前,他还在书房中翻阅家族近十年的账目,试图找出那些莫名流失的资源去向,却没想到书房的暗门后竟藏着三位长老。</p>
"为什么?"他至今想不通,那些平日里对他和颜悦色的长辈,为何会突然露出如此狰狞的面目。他们没有给他任何解释,只是用淬了灵力的锁链穿透他的琵琶骨,将他扔进了这不见天日的石牢。</p>
石牢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李云飞警惕地抬头,只见石壁上的铁窗被拉开一道缝隙,一只枯瘦的手伸了进来,放下一个装着馊饭的木碗。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清了来人的侧脸——是家族的老管家福伯。</p>
福伯的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匆匆离开。李云飞看着那碗馊饭,突然注意到碗底压着一张揉皱的纸条。他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将纸条藏入袖中。待脚步声远去,他才颤抖着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祭坛有异,速逃。"</p>
祭坛?李云飞瞳孔骤缩。他想起半年前家族祭祖时,祠堂深处传来的诡异异响,当时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一切异常的开端。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朵凄厉的花。</p>
石牢外,夜色渐浓,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李家大宅中悄然酝酿。而李云飞知道,他必须活下去,不仅为了自己,更为了揭开这个笼罩在家族上空的巨大阴影。</p>
李家大宅深处的静思院,青石铺就的地面常年不见日光。李云飞倚在窗边,望着院墙外那截探出的梧桐枝桠,手里摩挲着腕上半块断裂的玉佩——那是十二岁生辰时,大长老亲手为他系上的。</p>
三日前祠堂议事的喧嚣犹在耳畔。七柄家法令牌重重拍在案上,震落了梁间积灰,却震不散血脉里盘根错节的牵绊。二长老通红着眼睛嘶吼"此子勾结外敌,不除必乱我李家根基",话音未落,便被大长老枯瘦的手指按住手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