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嘻嘻哈哈的陈黑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p>

那些吵着要上阵杀敌的班长们，也都低下了头，默默地看着自己脚尖。</p>

这不是怕死。是在这种冷静到残酷的命令面前，任何豪言壮语都失去了意义。</p>

连队的政委赵文正，是个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平时总是温文尔雅。他看到大家的样子，知道该自己说话了。</p>

“同志们！”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但依旧努力保持着镇定，</p>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我也怕，说不怕是假的。</p>

但是，我们不能退！营长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是信任我们二连！</p>

林总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祖国和人民，都在看着我们！”</p>

“我相信大家，也相信我们二连，一定能守住这里！守住这条通往胜利的生命线！”</p>

他的话，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p>

“政委，连长！”陈黑娃猛地站了起来，那只独眼里闪着骇人的光，“我来打第一组！”</p>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身材魁梧，脸膛黑得像锅底的汉子，一把就将他拽了下来。</p>

“排长，你他娘的不地道！好事儿都让你占了？”</p>

那大汉是陈黑娃手下的班长，名叫张大彪。他瞪着牛眼，</p>

对着王晓吼道：“连长！我来打第一组！俺这条命是排长救的，要死，也得俺死在他前头！”</p>

“你滚蛋！老子是排长，老子说了算！”</p>

“排长怎么了？排长就能抢功劳？”</p>

一时间，又有好几个人站了起来，争着要当第一组。</p>

他们不是在争功，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战友去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p>

王晓看着眼前这些争得面红耳赤的汉子，眼眶有些发热。</p>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永远刻在心里。</p>

“都他娘的给老子坐下！”他爆喝一声。</p>

所有人被他镇住了。</p>

“都是好样的。咱们二连，没有孬种。”王晓的声音缓和了下来，“不用争，也不用抢。咱们……抽签。”</p>

他从地上捡起一把干草，折成了长短不一的几十根。</p>

“抽到最短的三根，就是第一组。抽到次短的，就是第二组。</p>

谁也别有怨言，这是命令。”</p>

他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但不管抽到什么，大家放心。</p>

我和政委，会一直在这里。我们两个，打最后一组。”</p>

最后一组，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p>

坑道里，再也没有人说话。</p>

战士们默默地排成队，挨个上前，从王晓那粗糙的大手里，抽走了决定自己命运的那根草杆。</p>

没有悲壮的口号，没有生离死别的眼泪。</p>

只有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和一双双在昏暗油灯下，闪烁着火焰的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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