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老汉并不强壮却稳当的身上，严瑾大口喘着气，强行压下脑海中翻江倒海的混乱。</p>

剧烈的头痛稍有缓解，但那种空落落的、茫然无措的感觉却更深了。</p>

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名字？来历？过往？一片空白。只有“严瑾”这两个字，似乎……与自己有关？是刚才老汉叫的？</p>

“多……多谢老丈……还不知道老丈怎么称呼？” 他声音嘶哑得厉害，这声音就连他自己听见了都吓了一跳。</p>

“哎，客气啥！你叫我陈老汉就行了，山里人撞见了，还能看着你冻死不成？”</p>

陈老汉摆摆手，将他扶稳，摘下自己的斗笠不由分说地扣在严瑾湿透的头上，“看你这样子，是遭了难了？这大雨天的，你咋一个人跑这荒山野岭来了？”</p>

严瑾感受着头顶斗笠带来的一丝微弱遮蔽，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流下，却让他混乱的思绪冷静了一丝。</p>

他需要信息，更需要一个暂时安身之处。眼前的老汉，是他唯一的信息来源。</p>

“我……”</p>

严瑾艰难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脑中飞速编织着最合理的谎言。</p>

“我叫王堇，是……逃难来的流民……路上遇了兵祸，官兵……官兵在追……我慌不择路，就跑进了这山里……”</p>

“也不知走了多久，实在撑不住……就……”</p>

他适时地表现出痛苦和疲惫，这倒并非全是伪装，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混乱是真实的。</p>

“兵祸？官兵？”</p>

陈老汉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同情。</p>

“唉，这世道……前阵子听说北边几个州府是不太平。”</p>

“造孽啊！那些当兵的，追你一个落单的娃子作甚！真是……”</p>

他愤愤地念叨了几句，显然对严瑾的说辞深信不疑，“行了行了，别说了，先跟老汉回家！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再淋下去，非得大病一场不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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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严瑾茫然地看着他。</p>

“对，就在前面山坳里，不远！”</p>

陈老汉指了指雨幕中那几缕炊烟的方向，“王小哥你放心，家里就我和老婆子两个人，清静。你先去避避雨，烤烤火，把湿衣裳换了，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再说！”</p>

回家……烤火……换衣服……吃东西……</p>

这些平凡到极点的词汇，此刻在严瑾混乱而冰冷的意识中，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把，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真实的暖意和渴望。</p>

他失去了力量，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过往的一切，像一块被冲上岸的朽木。</p>

而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老人，和他口中那个简陋的“家”，成了他在这片陌生天地间，唯一的浮木。</p>

“多……多谢陈老伯……”</p>

严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一次，多了几分真心实意。</p>

“走吧走吧，别客气了，扶着老汉！”</p>

陈老汉紧了紧蓑衣，搀扶着严瑾，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泥泞的山路，朝着雨幕深处那几缕象征着人间烟火的炊烟，蹒跚而去。</p>

冰冷的雨水依旧无情地冲刷着山林，也冲刷着严瑾身上最后一丝属于“仙尊”的痕迹。</p>

斗笠下，他低垂着眼睑，遮住了眼底深处那片挥之不去的、巨大的茫然。</p>

失忆的迷雾笼罩着他，前路未知，如同这笼罩群山的厚重雨幕。</p>

在这具虚弱、冰冷、空白的躯壳里，到底装着怎样的过去？</p>

疑问如同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的灵魂。</p>

而答案，或许就藏在前方那片简陋的屋檐下，也或许，等待着他亲手解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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