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了胡司令，明天可能来个李司令、赵司令！”</p>

“这世道，天下乌鸦一般黑！”</p>

“自从那该死的中原大战打起来，司令多如牛毛！”</p>

“哪个不是搜刮民脂民膏，鱼肉百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p>

“我们这些泥腿子，在哪儿都一样，好不了几天！”</p>

王强心头一震，怒气消散大半，转为沉甸甸的酸楚。老汉说的是实话。腐朽的根子烂了，换谁都一样。不从根本上改变，这吃人的局面永远不会结束。</p>

张老汉抹了把泪，看着旁边瑟瑟发抖的女儿，声音凄厉。</p>

“公子啊，小女这模样，生在我们这样的穷家小户，本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p>

“她才十三岁，已经多少地痞流氓在打她的主意了！”</p>

“刚才那个穿中山装的，您以为他真是好心？”</p>

“他看上了小女，想低价买，转手送给那个胡司令当玩物！”</p>

“以前有胡司令这条恶狼盯着，那些豺狗不敢乱伸手。”</p>

“现在胡司令倒了，山中无老虎，那些地痞、流氓、散兵游勇，都得蹦出来！”</p>

“我们把小女带回去，用不了几天，还是被人抢走的命啊！”</p>

老汉说到最后，泣不成声，捶胸顿足。那种绝望，撕心裂肺。旁边掌柜和伙计眼圈发红，偷偷抹泪。</p>

王强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太惨了。他想起不久后那场人为的滔天大祸——花园口决堤。黄河水吞噬千里沃野。八十多万河南百姓，家园，瞬间被浊浪卷走。民国二十七年秋天开始，到今年民国三十三年，河南几乎年年遭灾。水灾、旱灾、蝗灾，还有汤跑跑这个魔头……水旱蝗汤。百姓如同炼狱。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土匪恶霸横行。老百姓的日子，比黄连还苦。就算没了地痞流氓盘剥，张老汉一家又能撑多久？</p>

王强沉默了。他伸手进口袋，意念一动，储物空间里两大把法币出现。他走到张老汉面前，钱硬塞到他手里。油墨味和陈旧纸张气息混杂。</p>

“拿着这些钱。”</p>

“别在河南待了，带你老婆孩子，一路往西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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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西安，或者更远地方，找个地方落脚，重新开始。”</p>

王强看着张老汉的眼睛。</p>

“这里……很快不会太平了。”</p>

张老汉捧着钱，手抖得厉害，不敢相信。他猛地反应过来，又要磕头。</p>

“恩公！大恩大德！”</p>

张云秀跟着跪下，却一把抱住王强的腿，仰起泪痕斑斑的小脸。</p>

“公子！张公子！”少女清脆的声音，充满绝望哀求。</p>

“您救了我们全家，给了活路，如此大恩……”</p>

“就让云秀跟着您吧！”</p>

“伺候您左右，吃糠咽菜，住寒窑破屋，云秀都认了！”</p>

她死死抓住王强裤腿。</p>

“求公子收下我！”</p>

王强心中叹息，弯腰想扶起她。小姑娘瘦弱肩膀在他手下微微颤抖。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p>

“你爹娘生你养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份恩情，难道就不报答了吗？”</p>

“跟着他们，好好活下去，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报答。”</p>

“去吧，听话。”</p>

“傻妹妹。”</p>

王强弯腰扶起张云秀，手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臂，一丝微不可察的犹豫闪过。这一声“傻妹妹”，只是王强出于对年幼女性习惯性的怜悯和安抚。可在极度激动和惶恐的张云秀听来，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以为，这是王强松口，要认下她这个“妹妹”了！绝处逢生！</p>

张云秀激动得浑身发抖，刚刚被扶起的身体，再次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这一次，她的声音无比响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对着王强，重重磕了一个头。</p>

“哥！”王强的身体猛地僵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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