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允许，父女俩几乎是同时伸出手。张老汉先是拿起一个滚烫的肉包子，顾不得烫嘴，三两口就吞了下去。然后又去抓烤鸭腿。张云秀则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鸡肉，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眼睛却亮晶晶的。两人风卷残云一般。</p>

王强看着都担心。这吃法，别给撑坏了。</p>

“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p>

“管够，没人跟你们抢。”</p>

他自己也饿过，知道那种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塞进肚子里的感觉。太难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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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吃着，张老汉突然停了下来。他放下手里的鸡骨头，用那满是油污的袖子擦了擦眼睛。眼泪混着油渍，在脸上划出两道痕迹。</p>

他打了个饱嗝，眼泪却流得更凶了。</p>

“恩人。”他哽咽着，说不出话。</p>

张云秀也停下筷子，看着父亲，小嘴一瘪，眼泪也吧嗒吧嗒掉了下来。</p>

“爹。”</p>

张老汉吸了吸鼻子，看向王强，声音沙哑。</p>

“少爷，不怕您笑话。我上一次吃鸡。”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p>

“还是云秀她娘生她的时候。家里杀了只老母鸡给她炖汤。”</p>

“我就啃了个鸡爪子。”他又擦了把泪。</p>

“我这闺女。打出生到现在十三年了。”</p>

“别说鸡肉。连口鸡汤都没喝过。”</p>

这话像是一根针，一下子戳中了王强心里最软的地方。他也是从苦日子里爬出来的。他能理解那种绝望。可这里是河南。中原腹地，自古就是产粮大省，号称富庶之地。良田无数，怎么会把人逼到卖儿卖女，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的地步？</p>

他不理解。</p>

“老哥，河南不是号称中原粮仓吗？”</p>

“怎么会混到连温饱都难？”王强皱着眉。</p>

这话似乎触动了张老汉最深的痛处。他猛地从凳子上滑下来，再次跪倒在地。这一次，王强没能拉住他。</p>

“少爷！”张老汉哭嚎起来，声音凄厉。</p>

“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您不知道啊！”</p>

“我们开封的百姓苦啊！”</p>

“快活不下去了！”</p>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p>

王强心头一震。</p>

“为什么？”</p>

“到底怎么回事？”</p>

张老汉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绝望，还有一种刻骨的恨意。</p>

“都是那个胡司令！那个挨千刀的胡司令！”</p>

“他就是个喝人血的混蛋！”</p>

“开封的百姓，都要被他榨干了！”</p>

“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田赋都收到十年后了！”</p>

“还有各种摊派！今天修工事，明天纳军粮。</p>

“交不出钱粮，就抓人！就抢东西！”</p>

“苟少校那种放印子钱的，都是他手底下的人！是他默许的！”</p>

“我们老百姓，真是没活路了啊！”</p>

张老汉声泪俱下，控诉着胡少将的罪行。</p>

王强越听，脸色越沉。利用军粮放高利贷，逼得百姓卖儿卖女。横征暴敛，敲骨吸髓。这他妈是地方官？这他妈是土匪！是恶霸！</p>

胸中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再也压抑不住。</p>

他猛地一拍桌子！</p>

砰！</p>

桌上的碗碟都跳了起来。</p>

“混账！”</p>

“混账东西！”</p>

王强的眼睛都红了，额头上青筋暴起。</p>

“这种败类！国之蛀虫！”</p>

“老子要毙了他！”他猛地起身，拳头攥得咔咔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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