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也就是崇祯三年十一月，河曲大战后，秦良玉收到了崇祯的诏书，让她入山西剿寇。</p>
她几天时间就准备好了一切事务，准备出发，结果崇祯追加的一道圣旨又到了石柱，想让秦良玉进京，他亲自接见。</p>
陛下能接见她是莫大的荣耀，秦良玉又准备了一些时日。</p>
她考虑了很多因素，万一陛下要检阅石柱营，得好好练练队列，看着也要精神一点。</p>
于是，秦良玉又滞留了十几天练队列。</p>
秦良玉每天在校场督促练习队列，在寒风的打击下，她病倒了，一直不见好转。</p>
没办法，她只得给崇祯写奏疏，说身体有恙，暂时无法出行，乞请陛下原谅。</p>
崇祯对这位老将军还是很尊敬，就没有催她赶紧来，让她待在石柱养好病，并且还给她送了药过来。</p>
直到二月份过半了，她的病才见好，刚刚能下床不久，秦良玉就打算赶快进京了。</p>
"母亲，风大，披上这个吧。"儿媳张凤仪从身后为她披上一件绛色斗篷，眼中满是忧色，"此次出征路途遥远，母亲您年事已高，又大病初愈，不如让儿媳代您出征吧。"</p>
"胡闹！之前祥麟想代我去，我就拒绝了。</p>
至于你，那更不行了，陛下亲自下诏接见我，我秦良玉就算死在路上也得去。</p>
凤仪，且去准备粮草，三日后全军开拔。"</p>
张凤仪知道婆婆的脾气，不敢再劝，只是轻声道："祥麟已去点验兵器，明日便可备齐。"</p>
三日后，五千白杆兵列队出城，秦良玉一身戎装，腰佩御赐宝剑，胯下战马昂首嘶鸣。</p>
城门口，石柱百姓自发相送，有老者跪地叩首，有妇人掩面而泣。</p>
"秦都督保重啊！"</p>
"一定要平安回来！"</p>
秦良玉在马上抱拳回礼，不发一言，这些朴实百姓的祝福比任何豪言壮语都珍贵。</p>
张凤仪骑马紧随其后，不时回头望向城门方向。</p>
她的丈夫马祥麟另有军务，暂时无法一起出发。</p>
因建昌猡蛮千余人作乱，四川巡抚张论调他去剿灭猡蛮，他率军一千，在昨日便已经出发了。</p>
北上京师很遥远，石柱营的路线规划便是先到施州卫，过荆州府，到襄阳府，到河南南阳府、开封府，进入北直隶大名府、真定府、保定府、顺天府，就到京师了，沿途要经过几十个州县。</p>
行军第三日，还未到施州，便遇上了大雨。</p>
湖广西部进入春季后，雨水就特别多，淋雨都是常事。</p>
白杆兵们扛着特制的长矛也就是他们的专武白杆枪，这是石柱营特有的兵器。</p>
杆长一丈八尺，顶端装有铁钩和环刃，既可远刺，又能近战。</p>
雨水顺着竹制的杆身流下，浸透了军士们的衣衫。</p>
"加快步伐！天黑前必须翻过这座山！"秦良玉的声音穿透雨幕。</p>
作为带兵多年的老将，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停留，只会让士气更加低落，然后大家就都不想走了。</p>
入夜，部队在一处村落扎营，秦良玉安排所有军士将衣服脱下来烤干，以免生病。</p>
巡视完营地后，回到临时搭建的军帐时，发现张凤仪正在灯下缝补秦良玉的一件毛衣。</p>
"凤仪，这些事交给你的丫鬟做便是。"秦良玉脱下湿透的外袍，在火盆旁坐下。</p>
两人都是女性，因此身边都带了几个丫鬟使唤，有些私密事男人不太方便帮她们。</p>
张凤仪抬头微笑："儿媳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丫鬟们事也多，早日缝补上，母亲便能快些穿上，湖广这边春寒还是有点冷。"</p>
秦良玉望着儿媳年轻却已略显沧桑的面庞，心中一阵酸楚。</p>
张凤仪出身山西的书香门第之家，嫁入马家后，随她这个婆婆经常出征镇压山上的蛮子，鞍马劳顿，一年也得不到多少歇息时间。</p>
此次出征前，她刚失去腹中胎儿不久，本该好好休养，却坚持随军出征。</p>
"你身子"秦良玉欲言又止。</p>
"母亲不必挂心。"张凤仪放下针线，为婆婆倒了杯热茶，"儿媳虽不比您当年入敌阵厮杀，但随军赶路还是撑得住的。"</p>
秦良玉接过茶碗，热气氤氲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p>
她轻叹一声："当年随你公公出征时，我也如你这般年纪，疆场厮杀，再想爱美就做不到了。</p>
你才二十多，面容就像四十岁一样了，你真的不后悔吗？"</p>
"儿媳不后悔。自小我就不爱红妆爱练武，大哥父亲他们都将就我，能指挥大军作战是我的愿望。"</p>
帐外雨声渐歇，只余下火盆中木炭偶尔的爆裂声，婆媳二人相对无言。</p>
"凤仪，休息去吧，明日继续赶路。"</p>
湖广这里一阵雨一阵热，很快，军中却开始流行疫病。</p>
每日都有军士倒下，行军速度不得不放缓。</p>
这日傍晚，秦良玉正在帐中查看地图，张凤仪匆匆进来："母亲，又有十几个军士发热不退，医官说恐怕是瘴气所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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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良玉眉头紧皱："传令下去，明日休整一日，派人去附近村镇收购艾草和雄黄，再宰杀几头病弱的骡马，给病号熬些肉汤。"</p>
"可咱们这都出发十几天了，还在湖广境内，不会耽搁时间吧？"</p>
"没有健康的军士，赶到山西也是送死！"</p>
"凤仪，为将者当知'欲速则不达'，去安排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