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宸那饱含讥讽与自毁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扎在凤倾歌心上。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p>

凤倾歌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死死地、精准地定格在了他那只手上！</p>

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种近乎完美的比例。指关节处，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旧痕——那是百年前，他为救自己摘取草药差点跌落山崖留下的痕迹因为当时未能及时愈合，最终留下的一道浅浅的月牙形印记！</p>

是他！</p>

真的是他！</p>

玄宸！</p>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百年来刻骨的思念、无望的寻找、被刻意压下的怨怼……在这一刻尽数翻涌，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淹没！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撕下那张碍眼的面具，将这个狠心消失百年的人狠狠揉进怀里质问！</p>

然而，紧随其后的，是他那冰冷刺骨、充满自厌的“毁容”自述。</p>

左脸已毁…皮肉翻卷…白骨森然…形如恶鬼…</p>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来回切割！</p>

怎么会这样？！</p>

他离开时，明明还是那般惊世绝伦的姿容！这百年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难道……是云舒尘？！</p>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凤倾歌——当年，玄宸被云舒尘强行带走后，那位高高在上的战神曾降临皇城城，与她有过一次短暂而冰冷的会面。</p>

此刻，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毁容、浑身散发着冷漠戾气的男人，凤倾歌的心脏在疯狂地抽痛！</p>

是了！一定是这样！</p>

他被云舒尘带回去后，那冷心冷情的女人发现他心中或许还残留着对自己的情愫？或者他抗拒回归天阙的安排？于是……云舒尘便对他下了狠手？毁了他引以为傲的容颜，如同摧毁一件不听话的器物？！只因为她得不到，也不允许别人惦记？甚至……连他曾经爱过的人间女子，也被她视为污点，要彻底抹去痕迹？！</p>

巨大的心痛与滔天的恨意（对云舒尘）瞬间淹没了凤倾歌！玄宸面具下想必充满了痛苦与怨恨的眼神……她甚至能想象出那面具之下是怎样一张被摧残的面孔！</p>

不行！</p>

不能让他摘！</p>

那只会让他重温一遍痛苦，将彼此都推入更深的深渊！</p>

更不能在此刻相认！以他现在这浑身是刺、充满自毁倾向的状态，一旦被她点破身份，他也许会离开，那她将再次失去他，永无挽回之日！</p>

电光火石之间，凤倾歌强行压下了所有翻涌的情绪。那只僵在半空、离他面具仅寸许的手，缓缓地、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收了回来。</p>

她脸上的滔天怒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被戳中痛处却又强自隐忍的疲惫与……一丝恰到好处的、帝王的难堪。</p>

“先生……”凤倾歌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甚至微微侧过头，避开了玄宸那仿佛能穿透面具的冰冷视线，仿佛被他那句“污秽不堪”和“英才阁”的讽刺刺伤了自尊，“是朕……失仪了。”</p>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御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紫檀木扶手，指节微微发白。</p>

“先生所言……虽言辞激烈，却也……不无道理。”她语气低沉，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朕百年困于瓶颈，寿元之忧如悬顶之剑，实不该……再分心他顾。”</p>

她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玄宸，那眼神里似乎有被冒犯的余怒，有作为帝王被戳破私密的难堪，更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被命运捉弄的无力感。</p>

“先生手段非凡，既揭了榜，便是朕所求之才。容貌美丑，于大道何干？于朕之寿元何干？”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先生不必摘下面具。从今日起，你便留在宫中。为方便先生随时为朕疏导灵力、探讨关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