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修长而有力，骨节分明，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让桓清涟胸中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瞬间被强行摁了回去。</p>
她胸口剧烈起伏，愕然地转过头，看向顾渊。</p>
只见顾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血泊中昏死过去的干将焱。</p>
方才干将焱的所有操作，他都看在眼里。</p>
那种以凶兽精血为引，试图激发金铁凶性的手法，与他前世记忆中，一种名为“血祭锻兵”的禁术，有着几分相似。</p>
只不过，干将焱的手法，粗糙、残缺，而且走错了路。</p>
血祭锻兵，祭的从来不是什么兽血，而是……人血。</p>
是以铸兵师自身的精血乃至神魂为代价，与兵器建立一种共鸣，从而升华兵器品质的方法。</p>
那是一条不归路。</p>
但，一个能敢于走上这条路的匠人，一个能将凡铁玩出花，又在绝境中爆发出如此决断与担当的匠人……</p>
其价值，远比一杆尚未成型的神兵，要大得多。</p>
神兵没了，可以再铸。</p>
但一个有潜力持续产出神兵，甚至超越神兵的“神匠”，却是可遇而不可求。</p>
顾渊心中瞬间明了。</p>
他收回目光，甚至没有多看地上跪着的莫邪雪萍一眼，只是对着身旁脸色变幻不定的桓清涟，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冷冷地吐出几个字。</p>
“救他。”</p>
“人，我还要用。”</p>
所有人都愣住了。</p>
桓清涟准备好的所有怒斥与责罚的话语，全部被堵死在了喉咙里。</p>
她那双美眸中，露出浓浓的困惑与不解。</p>
她想不通。</p>
计划失败，颜面尽失，损失惨重。</p>
在这种情况下，不降下雷霆之怒，将铸兵池满门抄斩以儆效尤，就已经算是天大的仁慈了。</p>
可顾渊，非但没有降罪，反而……要救人？</p>
还要用他？</p>
用一个欺骗了自己，差点害死所有人的废人？</p>
她完全无法理解顾渊的思路，但常年身居高位养成的敏锐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的决定，一定有其深意。</p>
那是一种她无法企及的，更高层面的考量。</p>
最终，她强行压下心中所有的怒火与不甘，对着顾渊微微欠身，恭敬地应道：</p>
“是，清涟明白了。”</p>
而跪在地上的莫邪雪萍，更是直接呆住了。</p>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准备以自己的性命，去换取父亲和族人的一线生机。</p>
可她等来的，不是冰冷的屠刀，而是……一句“救他”？</p>
她在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光。</p>
那光芒如此微弱，却又如此耀眼。</p>
她呆呆地抬起头，望着那个决定了她们整个族群命运的男人。</p>
他的背影依旧是那般清冷，那般孤高，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足以在他心中掀起半点波澜。</p>
可就是这个男人，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降下惩罚的时候，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宽恕。</p>
一时间，感激、敬畏、困惑、茫然……种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在她心中交织，最终，只化作了深深的，刻印在灵魂里的敬畏。</p>
桓家的效率极高。</p>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姑苏城内最好的医师便被十万火急地请了过来。</p>
一番仔细的诊断后，医师得出结论：</p>
干将焱内腑被爆炸的巨力震伤，多处破裂，又因连续数日不眠不休，心力交瘁，虽无性命之忧，但想要恢复，至少需要静养数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