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却让薛蝌心头一震。是啊，若母亲真的不在了，这宅院里处处都是回忆，倒不如离开。</p>

三日后，薛家上下忙碌起来，收拾行装准备进京。宝琴坐在闺房中，面前摊开的是她的嫁妆单子，可她的目光却总飘向母亲的院子。</p>

"小姐，太太醒了，说要见您。"丫鬟在门外轻声禀报。</p>

宝琴急忙放下单子，快步来到母亲房中。出乎意料，今日薛夫人气色竟好了许多，靠坐在床头，正由小丫鬟喂着参汤。</p>

"母亲！"宝琴惊喜地跪到床前，"您今日大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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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夫人微笑着抚过女儿的脸庞："琴儿，听说你们要进京了？"</p>

宝琴笑容一滞，低声道："是族里定了，下月初就启程。"</p>

"好，好。"薛夫人点点头，"梅家是书香门第，你嫁过去，我也就放心了。"</p>

"母亲"宝琴声音哽咽，"您一定会好起来的，等您病好了，咱们一起去京城"</p>

薛夫人摇摇头，从枕下摸出一个锦囊："这个你拿着，是我当年的嫁妆里最好的一对玉镯，本想等你出嫁时亲自给你戴上"</p>

宝琴再也忍不住，伏在母亲膝上痛哭起来："女儿不要嫁了！女儿要守着母亲！"</p>

"傻孩子。"薛夫人轻拍她的背，"女子总要出嫁的。只是"她突然压低声音，"琴儿，记住，到了梅家，万事多留个心眼。那梅翰林虽与你父亲交好，但官场中人，心思难测。"</p>

宝琴抬头，不解地看着母亲。薛夫人却不再多言，只是将锦囊塞进她手中："收好，关键时刻或可救急。"</p>

启程那日，天刚蒙蒙亮，薛家门前已停满了马车。宝琴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在薛蝌的搀扶下走向最华丽的那辆马车。按照计划，他们要先向母亲辞行。</p>

然而刚走到院中，母亲的贴身丫鬟突然慌慌张张跑来："小姐！少爷！太太太太不好了！"</p>

宝琴手中的暖炉"啪"地掉在地上，顾不得炭火四溅，提着裙摆就往母亲院里跑。薛蝌紧随其后，一边大喊："快去请大夫！"</p>

母亲房中，薛夫人面色灰白，呼吸急促，嘴角还有未擦净的血迹。见儿女进来，她艰难地抬起手。</p>

宝琴扑到床前，握住那只枯瘦的手："母亲！母亲您别吓女儿！"</p>

薛夫人嘴唇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含糊的音节。突然，她的眼睛瞪大了，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手指猛地收紧。</p>

"父亲？"薛蝌顺着母亲的视线回头，却只看到飘动的门帘。</p>

薛夫人的手突然松开了，眼中的光芒渐渐消散。宝琴只觉得掌中的温度一点点消失，耳边传来丫鬟的哭声："太太去了"</p>

雪，不知何时开始飘落。宝琴站在院中，看着下人们匆忙挂起的白幡，恍惚间想起三年前父亲去世时的场景。那时母亲搂着她，说："琴儿不怕，还有娘在。"</p>

如今，娘也不在了。</p>

"琴儿。"薛蝌走过来，为她披上素白孝衣，"族长说行程不变，三日后启程。"</p>

宝琴木然地点头。她知道，这是为了避开母亲的丧期，以免耽误婚约。封建礼教下，女子的一生，竟连为父母尽孝的权利都没有。</p>

夜深人静，宝琴独自跪在母亲灵前。烛光摇曳中，她取出那个锦囊，轻轻打开——里面除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还有一张折叠的小纸条。</p>

展开纸条，上面是母亲娟秀的字迹："琴儿，梅家婚事恐有蹊跷，你父临终前曾言后悔此约。若到京城发觉不妥，可持此纸条寻你舅父相助。"</p>

宝琴的手微微发抖。原来，母亲早已知晓什么，却至死未能明言。她将纸条贴近心口，望向母亲的灵位，轻声道："母亲放心，女儿会小心的。"</p>

三日后，薛家车队在晨雾中缓缓驶离金陵。宝琴坐在马车里，透过纱帘回望渐渐远去的故宅，手中紧握着那个锦囊。</p>

京城，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命运？梅家，又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p>

车轮辘辘，向北而行。薛宝琴，这个十五岁的少女，就这样踏上了她未知的人生旅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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