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苏瑾怡站在金銮殿外的汉白玉阶上，晨雾裹着龙涎香钻进袖口。</p>

她伸手按住腰间暗袋，那叠染着酒渍的日记隔着布料硌得手背生疼——昨夜她在城防营熬了半宿，将黑莲教与沈知县往来的密信、劫囚的人证供词，连沈知县官靴底沾着的南疆蛊粉都封进了檀木匣。</p>

"启奏陛下——"</p>

景阳钟撞响第八下时，苏瑾怡的声音像把淬了冰的刀，刺破殿内此起彼伏的奏报声。</p>

她跪伏在地，檀木匣"咚"地磕在金砖上："臣有本参奏，沈知县勾结黑莲教余孽，意图霍乱京畿，陷害忠良！"</p>

丹墀下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p>

沈知县的官靴在她身侧碾过，带起一阵酸腐的酒气："苏提举好大的胆子！"他扶着朝珠踉跄上前，腰间玉佩撞得叮当响，"昨夜松月楼里与二皇子私会的是你，今日倒来参我？"</p>

赵御史紧跟着跨出班列，袖中摸出一卷黄绢："臣有证！"他抖开绢帛，上面歪歪扭扭盖着枚朱砂印——正是苏瑾怡的私印，"这是黑莲教左使冷无痕的密信，说苏提举答应为他们打开城门！"</p>

苏瑾怡盯着那方印，指尖在袖中攥成拳。</p>

她分明记得三日前整理物证时，私印还好好收在妆匣里。</p>

抬眼正撞进沈知县发红的眼底，那抹得意像条毒蛇——原来他们昨夜故意暴露，就是为了今日反咬。</p>

"荒唐！"</p>

一声断喝惊得殿角铜鹤振翅。</p>

孙秀才从清流班列里挤出来，灰白胡须抖得像风中芦苇。</p>

他抢过黄绢凑到烛火下，指甲重重划过字迹："冷无痕的字我见过！</p>

这信里'畿'字少了一点，分明是生手临摹！"他转头冲苏瑾怡拱了拱手，"苏提举前日还替老朽亡妻验骨，说她是坠井时磕破后颈，这般心细的人，怎会通敌？"</p>

陈尚书抚着青纹朝服上前，手中笏板"啪"地拍在案上："臣查过沈知县任内的粮册。</p>

去岁灾荒，他私扣的三万石粮食，恰好与黑莲教在沧州买的军粮数目吻合。"他转向皇帝，目光如炬，"若说通敌，臣倒要问问沈大人，那些粮车最后去了哪里？"</p>

龙椅上的皇帝忽然倾身，玄色衮服垂落的金线扫过御案。</p>

他盯着沈知县发颤的膝盖，声音像浸了冰水："沈卿，你可有话说？"</p>

"陛下明鉴！"沈知县"扑通"跪死在地上，额头撞得金砖"咚咚"响，"是苏提举逼我！</p>

她拿凤仪宫的骸骨威胁，说要揭发先帝......"</p>

"住口！"</p>

萧鸣的声音像惊雷劈进殿内。</p>

苏瑾怡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在了东首廊柱后，玄色朝服裹着未褪的寒气，眼底翻涌的暗潮几乎要烧穿殿瓦。</p>

沈知县的话戛然而止，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再提"骸骨"二字。</p>

皇帝的指尖重重叩在御案上，震得茶盏跳了跳："传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即刻核对印鉴笔迹，查验粮册。"他扫过缩成一团的赵御史，"赵卿的密信，也一并查了。"</p>

半个时辰后，三司使捧着验讫的奏本跪成一片。</p>

刑部侍郎声音发紧："回陛下，苏提举私印系伪造；密信字迹与冷无痕手书比对，确属临摹；沈知县粮册......"他顿了顿，"与黑莲教交易记录吻合。"</p>

"拖下去！"皇帝拍案而起，龙袍在殿中翻卷如浪，"着锦衣卫抄沈府、赵府，同党一个不许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