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怡蹲在土坡后,指尖捏着块炭灰往脸上抹。</p>
晨雾未散,草叶上的露水洇湿了她的裤脚,却比不上掌心的汗意——这是她第三次检查伪装:粗麻短褐的补丁对得严丝合缝,乱发用草绳随便一捆,连脖颈后的晒痕都特意蹭了层泥灰。</p>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又浮现出那道阴森的声音:“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p>
那个戴着诡异笑容的男人……她曾以为再也见不到他。可昨夜拼死从地道中逃出后,她就知道,这不过是噩梦的开始。</p>
“苏姑娘,时辰不早了。”镖师在五步外压低声音,腰间的虎头铜铃被他攥得发烫。</p>
这位走南闯北的游侠儿今日也换了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衫,可那股子挺直的脊梁骨,倒像是把藏在破布里的刀。</p>
苏瑾怡应了声,起身时故意踉跄两步,让裤脚沾了更多泥点。</p>
远处传来梆子响,是青云镇开栅门的信号。</p>
她余光瞥见萧鸣的影子在树后一闪——那人身着靛青常服,腰间玉牌用粗布裹了,正垂眸拨弄袖中短刃。</p>
“莫要硬闯。”萧鸣的声音像浸了冷水的铁,“若有变故,吹三声竹哨。”</p>
苏瑾怡没回头,只抬手摸了摸颈间的银鱼坠子——那是她验尸时用的工具改制的,此刻贴着皮肤,倒像颗跳得急促的心脏。</p>
她知道萧鸣的目光还锁在自己背上,可这趟混进黑莲教集会的局,容不得半分儿女情长。</p>
青云镇的栅门比想象中严实。</p>
苏瑾怡跟着流民队伍往前挪,看见两个守卫正用铁尺翻检个老妇的破包袱,铜盆里的药渣子被挑得四处飞溅。</p>
“身上有记号没?”守卫的刀尖挑起老妇的衣袖,在她胳膊上划拉,“上个月那批染了痘疮的,都在肘弯点了朱砂。”</p>
韩镖师的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p>
苏瑾怡垂眼,装作踉跄,借势撞向旁边的瘦高流民。</p>
那人骂骂咧咧要推她,她却在接触的刹那,用藏在指缝的银针轻轻一挑——血珠刚冒头,她便借着揉胳膊的动作舔了舔。</p>
铁锈味混着点苦。她瞳孔微缩——这血里有料。</p>
集会场在镇西破庙。</p>
苏瑾怡挤在人堆里,闻着汗酸和霉味,耳朵却竖得老高。</p>
供桌上的牛油灯忽明忽暗,照见个穿玄色直裰的男人踩着供桌,袖口露出半截黑莲刺绣。</p>
“三日后子时,西坡的井里放药。”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锅,“周边七个庄子,一个都别剩。”</p>
后颈突然一紧。</p>
方书生不知何时挤到她身后,指尖掐进她的皮肉:“跟我走。”</p>
苏瑾怡险些咬到舌尖。</p>
这书生前日在茶棚搭讪时,她就觉出不对——青衫虽旧,领口却浆得发硬,腕子上的墨渍是新蘸的,分明是故意扮作潦倒学者。</p>
此刻他拽着她往偏殿走,指节发白,倒像真急了:“他们认得出流民里的生脸,你额角的泥抹得不均匀。”</p>
她垂眼盯着他的鞋尖——皂靴底沾着新泥,是从镇东那片烂泥塘来的。</p>
沈知县的官轿昨日刚从那里过,车轮印子深半寸。</p>
“多谢提醒。”苏瑾怡压低声音,尾音发颤,像被吓破了胆,“我、我这就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