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王单手接住玉丞,如同接过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p>
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玄色的袍袖卷起昏迷的玉丞,身影如同融入暮色的水墨,几个闪烁,便消失在茫茫的芦苇荡深处,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属于阿媚的清甜狐香,很快被河风彻底吹散。</p>
玉丞之母望着儿子消失的方向,身体晃了晃,终究没有跟去。</p>
她朝着狐王消失的方向,深深一礼,带着无尽的哀伤与决绝,身影化作一道清冷的月华,朝着与青丘相反的方向,投入了人间烟火深处。</p>
她知道,自己已是天庭叛徒,跟去青丘,只会为儿子和狐族带来灾祸。</p>
河滩上,只剩下河水冲刷岸石的哗哗声,更显寂寥。</p>
峥骨拄着他的骨刀,挣扎着从泥水里完全站起来。断裂的犄角在夕阳下泛着暗沉的光泽,腹部的伤口虽然被龙骨之力强行弥合,但内里的创伤依旧火烧火燎。</p>
他扫过我和靠在我肩头、脸色苍白紧闭双目的陈无赦,又看了看地上那滩属于玉丞的、还未干涸的水渍和淡淡的血迹,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p>
“他娘的……折腾半天,就剩俩半死不活的了。”他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不爽,“这鬼地方待着晦气!老子得找个地方好好舔舔伤口!李棠霖,陈无赦,你们……自求多福吧!下回见面,希望别又是被天兵撵着屁股跑!”</p>
说完,他不再看我们,拖着沉重的骨刀,一步一个泥脚印,高大的背影带着一股桀骜的孤绝,很快也消失在河岸下游的暮霭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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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散尽。</p>
夕阳的余晖将河面染成一片流动的金红,也勾勒出我和陈无赦依偎在河滩泥水中的剪影。</p>
他靠在我肩上,呼吸微弱,额角那狰狞的金色雷纹已经彻底隐没,只剩下苍白的皮肤和紧蹙的眉头。</p>
刚才那番激战和重霄意志的强行苏醒与压制,显然对他的身体和神魂都是巨大的负担。</p>
我体内,护心龙骨强行催发生机的反噬如同退潮后的礁石,尖锐的疼痛从四肢百骸清晰浮现。</p>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丹田处那被魔元强行糅合、依旧混乱不堪的空洞,带来阵阵闷痛。新生的肌肤覆盖着细密的龙鳞纹路,在微凉的河风吹拂下,带来异样的敏感。</p>
河水冰凉,浸透了衣衫,也带来一丝真实的清醒。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人,劫后余生的疲惫,失去同伴的怅然,前路未卜的迷茫,还有……身边人那微弱却真实的呼吸。</p>
陈无赦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p>
那双赤玉般的眼眸里,没有了重霄的冰冷威严,也没有了激战时的狠厉,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茫然和深深的疲惫。</p>
他下意识地抬手,手指按在自己额角曾经浮现魔纹的位置,指尖微微颤抖。</p>
“阿棠……”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劫后的沙哑和一种巨大的不确定,“刚才……我到底是谁?那个……真的是我吗?”</p>
他转过头,赤玉般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我,那眼神脆弱得如同迷途的幼兽,里面盛满了对自我认知崩塌后的恐慌和对眼前人唯一的依赖。</p>
“我到底……是谁?”他喃喃地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p>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艰难地抬起那只烙印着“陈无赦”三个字的手臂。</p>
新生的玉色肌肤下,那三个字如同拥有生命般,散发着温暖而恒定的淡金光芒。</p>
我轻轻拉起他按在额角的手,将他的指尖,缓缓按在了自己手臂那烙印的名字上。</p>
指尖触碰的瞬间,一股源自灵魂契约的、熟悉的悸动再次传递。</p>
“你是陈无赦。”我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平静而坚定,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是我的阿赦。至于其他的……”我顿了顿,想起重霄消失前那句疲惫的嘱托,感受着手臂上烙印传来的微温,“我们一起,去找回来。全部的你。”</p>
陈无赦的指尖紧紧按在那三个字上,感受着那烙印深处传来的、与他灵魂共鸣的温暖与契约之力。</p>
他眼中的茫然并未完全散去,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慌,却在我的话语和这熟悉的触感中,一点点沉淀下来。</p>
他缓缓地、极其依赖地将头重新靠回我的肩膀,闭上眼,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疲惫的喟叹。</p>
夕阳沉入远山,最后一抹熔金消失在天际。河滩陷入朦胧的暮色,只有潺潺的水声,以及两个相互依偎、伤痕累累的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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