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热窝的冬日，天色总是阴沉得早。</p>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城市破碎的天际线上，将那些弹痕累累的建筑、蛛网般缠绕的残破电线、以及街头巷尾用沙袋和废弃车辆垒起的临时路障，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灰霾之中。</p>

寒风卷起地上的积雪和纸屑，在空荡的街道上打着旋，发出呜咽般的声响。</p>

原波黑国家法院，这座新奥斯曼风格的宏伟建筑，如今成了gti巴尔干战区临时军事法庭的所在地。</p>

它侥幸在去年那场惨烈的攻城战中保存了下来，只是外墙上几处巨大的、被炮弹撕开后又草草修补的疮疤，以及窗户上密密麻麻的防爆钢板，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创伤。</p>

厚重的橡木大门前，gti内务处的黑色zsl25 ng轮式步兵战车无声地停靠着，身着黑色作战服与外骨骼系统的特战干员们如同雕塑般分立两侧，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p>

气氛肃杀得如同冰封。</p>

露娜被两名内务处干员“护送”着，从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军车上下来。</p>

她身上不再是那件沾满血污和硝烟味的特战服，而是换上了一套粗糙、不合身的黑色西装。</p>

西装显然是统一配发的，面料硬挺，磨蹭着皮肤，散发着一股仓库里的樟脑丸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p>

她曾申请穿着自己的军装受审，哪怕它已破损不堪——</p>

那是她作为军人的最后尊严</p>

——但请求被冰冷地拒绝了。</p>

此刻，这身陌生的黑衣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剥离了身份的囚徒，而不是一名从地狱般的战场挣扎归来的军官。</p>

她抬起头，望向法院那高耸的、带着战争伤痕的穹顶，深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污浊的空气。</p>

左肋下的伤口在寒冷中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胸腔里那颗不断下沉的心。</p>

走进大门，内部的光线骤然昏暗。</p>

高大的厅廊空旷而阴冷，昔日华丽的装饰被厚厚的灰尘覆盖，墙壁上原本悬挂艺术品的地方只留下浅色的印记。</p>

脚步声在光洁却布满划痕的大理石地面上回荡，显得异常突兀和孤独。</p>

她被引着，穿过一道又一道由内务处特战干员把守的厚重门扉，最终来到审判庭的入口。</p>

门开了。</p>

一股混合着旧木头、灰尘、汗水和无形压力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p>

审判庭很大，挑高惊人，但此刻却显得逼仄压抑。</p>

正前方是高高的审判台，背后悬挂着一面巨大的、略显陈旧的gti旗帜，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p>

审判台下方，是空荡荡的检察官席和辩护人席。</p>

再往前，就是孤零零的被告席——一排粗糙的木质长椅，如同被告席上的人一样，等待着命运的审判。</p>

蜂医、深蓝、还有伤势刚刚有所好转、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需要搀扶才能站立的乌鲁鲁，都已经在那里了。</p>

他们同样穿着那可笑的黑色西装，像一群被迫参加葬礼的陌生人。</p>

看到露娜进来，他们的目光同时投来，蜂医的眼中是沉静的担忧，深蓝的是不甘与愤怒，乌鲁鲁的则是虚弱却依旧硬撑着的倔强。</p>

他们微微点头，无声地交流着支撑。</p>

露娜走到他们中间坐下，冰冷的木椅透过单薄的西装传来寒意。</p>

她注意到，在旁听席的最前排，坐着两个人。</p>

一个是夜莺——</p>

玛丽卡。</p>

她换上了一套相对整洁的gti作战服，没有佩戴“神盾”系统，但坐姿笔挺，双手紧紧攥着放在膝盖上，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紧张和不安，眼神始终追随着露娜。</p>

而当露娜的目光触及夜莺身旁那个身影时，她的心脏猛地一缩。</p>

是那个在审讯室里摘掉她军衔的神秘人。</p>

他依旧穿着那身没有任何标识的笔挺常服，面容隐在旁听席的阴影里，看不真切。</p>

他正低头专注地看着腿上的一块加固型电子屏幕，手指偶尔在上面快速滑动或点击，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仿佛即将开始的审判与他无关，又仿佛一切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p>

庭内一片死寂，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p>

突然，侧门打开。</p>

三名军官鱼贯而入，走向审判台。</p>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个神秘人。</p>

他此刻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审判庭顶灯惨白的光线下——</p>

一张瘦削、线条冷硬、看不出具体年龄的脸。</p>

皮肤是久不见日光的苍白，嘴唇薄而毫无血色，鼻梁高挺，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绝对的冷静和审视。</p>

他径直走到审判台中央，那个属于审判长的位置，坐下。</p>

跟在他身后的是两名佩戴内务处校级军官衔、表情同样严肃刻板的男子，他们在审判长两侧坐下，担任审判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