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的黑暗，比持续的红光更加令人心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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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龙的心跳仿佛也随之停止。</p>
他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冻僵的石头，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锁定在那两扇沉重的合金大门上。</p>
“咔哒……嗡……”</p>
轻微的机械解锁声响起，紧接着是沉重的液压门被缓缓向内拉开的声音。</p>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血腥味、消毒水味、电刀灼烧组织气味和冰冷金属气息的复杂味道猛地涌了出来。</p>
一个身影率先走了出来。</p>
是主任。</p>
他穿着绿色的手术服，外面罩着沾有深色污渍的无菌衣，帽子歪斜着，露出的头发被汗水浸透，一缕缕贴在额角。</p>
他脸上戴着口罩，但露出的部分皮肤是蜡黄的，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仿佛刚刚从地狱深处爬出来。</p>
他走路的步伐有些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p>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聚焦在他身上。</p>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消失了。</p>
威龙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的眼睛，死死地、带着最卑微的祈求，望向张主任。</p>
主任在门口停住脚步，目光缓缓扫过门外几张写满绝望与希冀的脸。</p>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威龙脸上。</p>
隔着口罩，威龙似乎能看到他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p>
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沾着汗水和血污的口罩。</p>
露出的嘴唇干裂苍白，但他开口的声音，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劫后余生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p>
“手术……成功了。”</p>
简单的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威龙早已一片混沌的脑海！</p>
成功了？！</p>
成功了！！！</p>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威龙所有的堤防！</p>
他身体晃了一下，眼前瞬间模糊一片，滚烫的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p>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p>
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颤抖着，几乎站立不稳！</p>
二哥和三妹同样喜极而泣，紧紧抱在一起。</p>
“非常成功！”</p>
主任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属于医者的激动和自豪，他加重了语气，像是在宣告一个医学上的奇迹，“甚至可以说……这是我毕业二十多年来，做过的最漂亮、最具挑战性也最成功的脊髓手术之一！”</p>
他疲惫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语速加快：</p>
“肿瘤坏死核心和压迫最严重的部分被完全清除！脊髓减压非常彻底！出血控制得极好！脊柱稳定性重建完美！手术中虽然出现了短暂的血压波动和神经反射异常（警报的来源），但团队配合完美，处理及时，化险为夷！目前生命体征平稳！神经功能监测显示，远好于术前预期！”</p>
主任的目光再次落到威龙身上，充满了理解和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p>
“王中校，你母亲……非常坚强！她的求生意志，支撑着她闯过了最难的那几关！现在，她需要的是最精心的术后监护和恢复。”</p>
他快速交代着注意事项：</p>
“病人会直接转入重症监护室（icu），48小时是绝对危险期！重点监测颅内压、呼吸功能、脊髓水肿和感染指标！暂时不能探视！需要绝对静养！有任何情况，监护室会第一时间通知！现在，”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低了下去，“我需要……睡一会儿……”</p>
话音未落，主任的身体就晃了一下。</p>
旁边一直等候着的助手和护士立刻上前搀扶住他。</p>
这位在手术台上奋战了近二十个小时、精神高度紧绷、体力早已透支到极限的顶尖医者，几乎是被半架着，踉踉跄跄地走向旁边的医生休息室。</p>
门关上后，里面很快传来沉重如雷的鼾声。</p>
很快，两名icu的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来了。</p>
母亲躺在上面，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无菌被单，只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p>
她的头发被剃掉了一部分，裹着厚厚的纱布，口鼻罩着氧气面罩，身上插满了各种维持生命的管道——</p>
输液管、引流管、导尿管……</p>
心电监护仪的导线连接在胸口，屏幕上跳动着虽然微弱却相对规律的绿色波形。</p>
她双眼紧闭，如同陷入最深沉的沉睡，对外界的一切毫无知觉。</p>
“家属请让一让！病人需要立刻转入icu！”</p>
护士的声音冷静而急促。</p>
威龙和家人们立刻让开通道，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张移动病床。</p>
威龙贪婪地看着母亲那平静的睡颜，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景象刻进灵魂深处。</p>
泪水再次模糊了他的视线。</p>
直到病床被推进电梯，消失在通往icu的专用通道里。</p>
“王中校，”一名icu的资深护士长留了下来，递给威龙一张打印着密密麻麻条目的注意事项清单，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主任的话您都听到了。现在病人最需要的是安静和专业的护理。你们家属的心情我们理解，但请务必配合：第一，严格遵守探视时间，非探视时间绝对禁止进入icu区域；第二，保持通讯畅通，有任何情况我们会立即通知；第三，你们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尤其是您，中校，您的脸色非常差。病人后续的康复是长期过程，你们不能先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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