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压抑、断断续续的歌声,伴随着某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不远处飘来,诡异得与战场的背景音格格不入。</p>
三人循声望去。</p>
声音来自十几米外一顶半敞开的大型医疗帐篷。</p>
帐篷里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充满了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和压抑的呻吟。</p>
帐篷口,雨水混合着泥浆流进去,形成一小片污浊。</p>
就在帐篷口的泥泞地上,停放着几副担架,上面覆盖着沾染泥污和暗红色血迹的gti制式裹尸布。</p>
一个身影正蹲在其中一副担架旁。那是个非常年轻的士兵,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顶多十八九岁。</p>
他没有戴头盔,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前。</p>
他一边用一把沾满血污的钳子,费力地从一个已经僵硬、被裹尸布半覆盖着的手腕上,拧下刻着姓名和编号的金属身份牌,一边不成调地、断断续续地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旋律轻快甚至有些欢脱的流行歌曲!</p>
他的动作熟练得近乎麻木,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手中处理的不是战友冰冷的遗体,而是一件普通的、需要拆卸的零件。</p>
“咔嚓。”</p>
轻微的金属断裂声。</p>
身份牌被拧了下来。</p>
年轻士兵随手将牌子丢进旁边一个装了大半的金属盒里,发出叮当的脆响。</p>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掀开裹尸布的一角,露出死者苍白僵硬的脸庞——</p>
那是一张同样年轻、却永远凝固在惊恐和痛苦瞬间的脸。</p>
年轻士兵没有丝毫停顿或不适,熟练地将尸体连同裹尸布一起,用力塞进旁边一个打开的、涂着橄榄绿色防水涂料的厚重军用尸袋里。拉链拉上的声音刺耳地响起。</p>
“嘿,小张,动作快点!灵车马上来了!”</p>
帐篷里一个沙哑的声音喊道。</p>
一辆尾部敞开的军用卡车(所谓的“灵车”)就停在帐篷不远处,引擎空转着,尾气在雨中形成白烟。</p>
“知道了,班长!”</p>
年轻士兵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轻快,仿佛在回答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p>
他哼着的歌调甚至没有中断,弯腰拖起那个沉重的尸袋,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灵车”,费力地将它推了上去。</p>
车厢里,已经堆放着好几个同样的橄榄绿色袋子。</p>
威龙、黑狐、红狼三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p>
雨丝落在他们的头盔和外骨骼上,发出细碎的声响。</p>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麻木,像这秋夜的雨水一样,渗透进每一个缝隙。</p>
战场,早已将人性中某些最柔软的部分,连同那些年轻的生命一起,碾碎、冷冻、打包塞进了裹尸袋。</p>
威龙默默地掏出烟盒,弹出一支递给黑狐,又弹出一支递给红狼。</p>
红狼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接了过去。</p>
“谢了,威龙。这鬼地方,确实需要点东西暖暖肺。”</p>
他学着威龙的样子,用外骨骼手套上的电弧打火机点燃了香烟。</p>
三个男人,在这冰冷的雨幕和尸袋搬运的背景下,沉默地抽着烟。</p>
辛辣的烟雾在潮湿的空气中升腾、扩散,暂时驱散了那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和消毒水味,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属于活人的暖意和慰藉。</p>
火光在他们指间明明灭灭,映照着面甲下或头盔下同样沉凝的脸庞。</p>
“我去给你们打饭。”</p>
骇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p>
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雨水顺着她白色的短发和作战服流淌。</p>
她看了一眼黑狐,“王上尉,还是鸡肉米饭?”</p>
黑狐透过面甲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声音低沉:</p>
“有劳。鸡肉米饭。”</p>
骇爪转身走向后勤餐车排队的队伍。威龙和红狼掐灭了烟头,也跟了上去。队伍移动缓慢,但秩序井然。</p>
士兵们大多沉默,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内容也离不开任务、装备或者某个熟悉的阵亡战友的名字。</p>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p>
合成牛肉炖土豆的浓郁、鸡肉配米饭的清香,还有一种……</p>
相对陌生的、带着酱香和淀粉气息的味道。</p>
终于轮到他们。</p>
餐车窗口后,巨大的自动化烹饪机械臂正高效地运作着,将加热好的预制餐包倒入士兵递过来的餐盘。</p>
果然,巨大的电子菜单牌上滚动着熟悉的选项:牛肉土豆烩饭、鸡肉米饭套餐、羊肉泡馍……</p>
以及,一个新增的、闪烁着“new”字样的选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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