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溅开,落在小林香澄的全息影像上,光影微微晃动,如同水波中的倒影。</p>
影像中的少女似乎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虚拟的身体微微后缩,但看到骇爪鼓励的眼神,又怯生生地“站”稳了,好奇地看着黑狐奋力挖掘的身影。</p>
骇爪看着黑狐的动作,又低头看了看香澄的影像,战术面罩下,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释然的弧度一闪而逝。</p>
她不再说话,也握紧了手中的工兵铲,外骨骼的液压装置再次发出轻微的“嘶嘶”声,辅助她将力量精准地贯注于铲刃,深深地切入冰冷的泥泞之中。</p>
浑浊的水流,顺着他们合力加深拓宽的沟渠,更快地流向远方那片被炮火蹂躏的、湿透的焦土。</p>
秋日的雨,带着一种迟滞的、粘稠的恶意,去而复返。</p>
天空不再是铅灰,而是沉甸甸的墨黑,仿佛吸饱了硝烟和死亡的重量,不堪重负地低垂着。</p>
雨水不再是试探性的滴落,而是连成了浑浊的线,继而汇成倾泻的幕,带着冰冷的力道,狠狠砸向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p>
“噗嗤……噗嗤……”</p>
战壕底部彻底沦陷。</p>
冰冷的泥浆不再是缓慢漫延,而是变成了粘稠的、深及小腿的沼泽。</p>
每一次抬脚,都像从巨大的口香糖陷阱里挣脱,发出令人牙酸的粘滞声响,沉重的泥浆死死包裹着靴子,带着刺骨的寒意往裤管里钻。</p>
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被雨水打落的枯叶、破碎的布条、甚至还有泡得发白的弹壳,随着水流缓缓打着旋儿。</p>
骇爪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每一次落脚都异常艰难。</p>
她身上的外骨骼发出比平时更响亮的低沉嗡鸣,关节处的微型液压装置全力运转,辅助液压杆闪烁着代表功率提升的淡蓝色光芒,才勉强抵抗住泥浆那强大的吸力,保证她的身体不至于失去平衡,一头扎进这令人窒息的泥潭里。</p>
即便如此,冰冷的泥水还是无情地溅满了她下半身的外骨骼护甲和作战裤,留下道道污浊的痕迹。</p>
“呼……”</p>
她吐出一口白气,在冰冷的雨水中迅速消散。</p>
战术面罩下,呼吸微微急促。</p>
她抬起手腕,抹掉护目镜片上的水珠——</p>
那上面早已被泥点斑驳覆盖。</p>
旁边的黑狐却显得相对从容。</p>
他同样深陷泥泞,但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节奏感,仿佛在泥浆中找到了某种韵律。</p>
他推了推被雨水打湿、不断下滑的眼镜,镜片后眼神平静,甚至带着点……</p>
习惯?</p>
他注意到骇爪的艰难,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温和依旧,却多了几分理解:</p>
“慢慢来,骇爪少尉。这烂泥塘,急不得。”</p>
他停下来,用工兵铲撑住身体,环顾四周被雨水冲刷得一片狼藉、泥水横流的战壕,“习惯了就好。小时候在乡下,赶上收稻子的季节,要是下起这种‘烂场雨’,田埂上的泥比这个还滑溜粘脚。背着一大捆湿透的稻子,深一脚浅一脚,摔个‘泥母猪打滚’是家常便饭。”</p>
他嘴角勾起一个带着回忆的弧度,那笑容在冰冷泥泞中竟有几分暖意。</p>
骇爪努力调整着外骨骼的输出,终于稳住了身形,闻言看向黑狐。</p>
雨水顺着他沾满泥污的侧脸流下,那副眼镜和书卷气在泥浆的包裹下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奇异地和谐。</p>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泥母猪打滚”这个极具乡土气息的比喻,然后,透过雨声,她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好奇:</p>
“王上尉,你的老家……是哪里?”</p>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很自然,“我知道,以我的权限,查一下你的档案就能知道。但……朋友之间,或许直接问更好?”</p>
黑狐镜片后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那是一种被认同的细微暖意。</p>
他笑了笑,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意思:</p>
“安徽,安庆。长江边上的一座小城,古称‘宜城’。”</p>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工兵铲试探性地戳了戳脚边一处感觉特别松软的泥地,“山清水秀,鱼米之乡,就是夏天湿热,冬天湿冷,典型的江南气候。”</p>
他用力将铲子插进泥里,撬起一大块湿重的泥块,甩向旁边堆积的泥丘,动作带着一种农家子弟特有的利落。</p>
“至于口音嘛……”</p>
他自嘲地摇摇头,“是不是有点偏北方?没办法,我母亲是合肥三河镇人,说话嗓门大,调子硬,从小被她带着,口音就有点杂了,四不像。”</p>
他抬起头,隔着雨幕看向骇爪,语气真诚,“倒是骇爪少尉,你的普通话,字正腔圆,比我这个‘半吊子’地道多了。真听不出是香港人。”</p>
骇爪正努力将一只脚从泥沼中拔出来,外骨骼液压杆发出轻微的“嘶嘶”声。</p>
听到黑狐的夸奖,她动作顿了一下。</p>
战术面罩下,似乎有极其微小的变化。</p>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尝试着模仿刚才黑狐提到“泥母猪打滚”时那种自然、甚至带着点自嘲意味的笑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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