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抬手拂去墓碑上沾染的一点尘埃，指腹抚过碑上“爱妻苏和长公主”几个字，那是父亲亲手刻的，笔锋苍劲，却藏着化不开的温柔。</p>

“父亲他……”尹决明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等大哥从江南回来重新接手尹家军，等……等所有事都了了，儿子们就把父亲带回来，让他和您团聚。”</p>

他不敢抬头看墓碑，像是怕看见母亲那双清澈的眼睛。</p>

父亲镇守北境多年，与母亲聚少离多，母亲临终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与父亲同穴而眠。</p>

可如今，父亲还在北境的风沙里。</p>

而他……</p>

尹决明的肩膀微微耸动起来，他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眼眶却越来越热，直到有温热的液体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p>

“阿娘，”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阿芷他好像不要我了。”</p>

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的隐忍都崩塌了。</p>

他像是个迷路的孩子，终于在母亲的墓碑前卸下了所有伪装，肩膀抖得厉害，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模糊了眼前的月光，也模糊了那棵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的广玉兰。</p>

“他们都说是阿芷杀了父亲，阿芷也亲口承认，可我不信。”他哽咽地说着，手指深深抠进青石板的缝隙里，“那日在阵前，阿芷与我交手，我分明看到他手臂处的刻字……”</p>

深爱尹恬。</p>

“阿芷能把那四个字刻在手臂上，那么他一定还爱着我，他比爱我，便不会杀了父亲。”</p>

“我不清楚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一定会查清楚。”</p>

“查清楚阿芷为何要离开北境，为何要骗我与我断绝关系，为何，又要把那几个字刻在手臂上。”</p>

夜风卷起地上的广玉兰花瓣，轻轻落在他的发间、肩头，仿佛母亲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p>

墓前的花枝在风中微微晃动，花瓣上的露水顺着花茎滑落，滴在墓碑上，像是谁也在悄悄垂泪。</p>

尹决明跪在那里，整个人都陷入在悲伤与孤寂里。</p>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过广玉兰的枝叶，落在他布满泪痕的脸上，他才僵硬地抬起头，缓缓站起身。</p>

他最后看了一眼母亲的墓碑，用袖子擦了擦脸，声音虽仍沙哑，却多了几分坚定，“阿娘，您放心，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p>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p>

晨光中的身影依旧挺拔，只是衣摆上沾着的广玉兰花瓣，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伤痛与决心。</p>

远处的别院已经升起了炊烟，安嬷嬷大概已经在厨房忙碌了，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的路，还得继续走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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