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下意识地将双臂死死横挡在面前，紧闭双眼，等待着那冰冷的撕裂感降临。</p>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p>
铛！</p>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在她面前炸响。</p>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反而有一股温热的、带着熟悉气息的劲风扑在她脸上。</p>
乌苏颤抖着睁开双眼——</p>
只见一个披散着黑发，手持长剑的身影正如同磐石一般挡在面前，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又是谁？</p>
“李当归？！”乌苏的声音因极致的震惊和激动而变调。</p>
但李当归此刻的状况却远不如他出现时那般潇洒，他仓促间瞬移而至，几乎是凭本能架剑格挡，却完全低估了这枯瘦怪物的恐怖力量！那柄锈迹斑斑的短刀劈砍下来的力道大得惊人，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迸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他不得不双手死死抵住剑身，整个人被那股巨力压得单膝几乎要跪倒在雪地里！</p>
“小心！”</p>
身后传来乌苏因恐惧而沙哑的尖叫！</p>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当归只觉得后腰侧方传来两股凉意。</p>
“嘶——”</p>
他猛地低头，只见腰间的衣物上赫然多了两个血淋淋的窟窿，温热的血液正迅速渗出，染红了一片！</p>
雪地上，那个原本抓住乌苏脚踝的、只剩下半截身子的怪物，不知何时竟用另一只枯手举起了一把锈蚀的匕首！看样子正是连续捅了少年两刀的罪魁祸首。</p>
而此刻，一双纤细却沾满鲜血的手正死死攥着那匕首的刃身，不让它再次落下。</p>
锋利的锈刃上满是鲜红血迹，也不知是少年腰侧伤口流出的，还是抓住刃口的女子手里流出的。</p>
“乌苏！”</p>
李当归大喝一声，体内力量轰然爆发，猛地将面前压着短刀的怪物狠狠推开，同时反手一剑精准斩落，那握着匕首、还在不断试图刺下的枯瘦手臂应声而断！</p>
然而死亡从不会给予喘息之机，另外数道身影已然如同鬼魅般再次猛扑而至，锈蚀的刀剑带着刺骨的寒意，从不同的角度同时袭来。</p>
“走！”</p>
李当归顾不上腰间的剧痛和流淌的鲜血，一把揽住满手是血、惊魂未定的乌苏，抱着她在雪地上奋力翻滚。</p>
锋利的刀刃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身体划过，割破了衣物和皮肤。</p>
两人在雪地上狼狈地连续翻滚数圈，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轮致命的围杀。</p>
雪地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由两人鲜血混合而成的长长血痕，在苍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p>
只听空中骤然响起一阵清越急促的剑鸣，剑光闪烁，“见新雪”化为一柄飞剑在“人”群间来回穿梭，刹那间，半数手持利刃、正欲扑来的身影接连栽倒在雪地里，双腿皆被斩断。</p>
雪地上的李当归和乌苏终于得以获得片刻喘息之机。</p>
不远处的峨眉瞬间被包围，可棉衣女子脸上不见丝毫慌乱，手指微动间，那把飞剑已经化作一道雪白残影，所过之处，又是接连倒下的身影。</p>
然而，这些“人”的速度远比想象中的要快，其中一个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飞剑前进路径之上，硬生生以那不死身躯将飞剑截停，飞剑插入那“人”心口后，竟没有穿心而过，反而被那双枯瘦手臂死死握住。</p>
飞剑巨大的冲力直接将其带离地面，在空中飞行的速度大打折扣。</p>
雪地上站着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怪物再次扑向那抹棉衣，它们早已被峨眉扭断脖子，脑袋以各种诡异的角度歪斜着，骇人不已，可依旧如鬼魅般冲向长发女子。</p>
李当归强忍着腰间传来的疼痛，从雪地上爬起，拎起长剑再次冲杀而去，剑光闪烁间，地上被斩断双腿却依旧在爬行的怪物又皆被斩断双手，彻底无法前行。</p>
随即少年脚尖点地，纵身跃起，在空中一剑递出，稳稳落地。</p>
被飞剑拖曳着贴地飞行的那具人形“剑鞘”便被拦腰斩断，两截残躯无力地掉落两旁，飞剑失去束缚，再次破空而去。</p>
不远处，最后那几个正蹒跚冲向峨眉的身影，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她的衣角，便被这道迅疾如电的飞剑依次斩倒在地，再也无法起身。</p>
棉衣女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李当归面前，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落在他腰间那片刺目的鲜红上，微微蹙起了眉头。</p>
“李当归！”身后传来乌苏带着哭腔的尖叫。</p>
当看到少年腰间衣物被鲜血大面积浸透，血珠不断滴落在雪地上时，乌苏的眼眶瞬间红了。</p>
她手忙脚乱地从自己本就单薄的衣袍下摆撕下一大块布条，颤抖着、胡乱地按在那鲜红的伤口上，试图止住流血。</p>
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她一边徒劳地按压，一边语无伦次地喃喃：“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让你死的...”</p>
李当归低头，看着眼前女子那双冻得发紫、此刻更是被匕首割伤、鲜血淋漓不停颤抖的手，心中五味杂陈。</p>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腕，无奈地笑了笑，声音因忍痛而有些低哑：“乌苏姑娘，别怕，不是致命伤，只是皮外伤而已，不必这么紧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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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目光真诚地看向她流血的手掌：“还有，方才...谢谢你，要不是你抓住了那把匕首...”</p>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p>
李当归小心地移开她按在自己腰间、已经被血浸透的布条，然后开始用剩余干净的部分，极其轻柔地为她那只受伤的手进行包扎，动作仔细又专注。</p>
乌苏感受着手腕和掌心传来的、属于少年的温热体温，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为自己包扎时那认真而略显苍白的侧脸，所有的恐惧、委屈、后怕和失而复得的激动在这一刻轰然决堤！</p>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将冻得通红的脸颊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p>
“嘶——！”李当归猝不及防被紧紧抱住，腰间的伤口被挤压，顿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瞬间冒出冷汗。</p>
乌苏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手，跳出他的怀抱，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愧疚，手足无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你没事吧？”</p>
李当归捂着伤口，脸色比刚才又苍白了几分，但他还是强撑着摆摆手，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没...没事。”</p>
乌苏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脸心疼。</p>
看着眼前虽然狼狈不堪却总算安然无恙的乌苏，李当归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心的微笑，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还好...总算找到你了，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我可要难过一辈子，以后再生气也不能像这样乱跑了，听到了么？你的那些族人们都很担心你的，不过好在我没来的太晚，。”</p>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静立的峨眉，补充道：“这次也多亏了峨眉姑娘，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在这种地方找到你。”</p>
乌苏听着少年这番带着关切和些许责备的话语，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可心里却像是被暖流包裹，又酸又甜。</p>
她伸出手，轻轻将少年不知何时被风吹散的乱发拢了拢，声音哽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你心里其实还是有我的，对不对？”</p>
李当归闻言，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尴尬，眼神闪烁了一下。</p>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生怕一个不慎，这女子又赌气离开，让他好找一顿；于是便下意识地别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p>
目光扫过周围雪地上那些依旧在发出阵阵低语的残躯，李当归的神情迅速变得凝重无比，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后怕：“这些东西...本该只在极北深处才会出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它们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难缠得多，仅仅不到二十个，就已经让我们吃尽了苦头，差点交代在这里，这鬼地方还不知道游荡着多少这样的行尸走肉...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离开这里，否则迟早被它们耗死。”</p>
他低头看了看乌苏那只被简单包扎、依旧渗着血的手，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腰间传来的阵阵抽痛，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虚弱：“就算接下来运气好，不再遇到它们，我们也必须尽快处理伤口，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感觉......这好像不是我第一次被捅刀子了，要是不及时处理，恐怕我真要......”</p>
“不可能！”乌苏猛地打断他，语气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凶悍，仿佛不允许任何不好的可能性存在。</p>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死死盯着他，“你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p>
女子雪姑心急如焚，一把抓住身旁峨眉的胳膊，声音急切：“峨眉姑娘！你快用神力带我们回去吧！就像之前那样，我们必须立刻回去找大祭司，他的伤不能再拖了！”</p>
峨眉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p>
李当归忍着腰间的抽痛，连忙开口解释：“乌苏姑娘，没用的，我们如今被困在了一处...怎么说呢，一处独立于现实的小天地里，就像是掉进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瓶子，如果找不到这个‘瓶子’的出口，峨眉姑娘再厉害，我们也是回不去的。”</p>
泪眼婆娑的乌苏闻言，用力擦了擦模糊的视线，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解：“什...什么意思？你不就是被峨眉姑娘带着，‘飞’过来的吗？就跟我们之前飞越南方荒原一样，不然...你们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p>
李当归听到这话，也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不由自主的看向那苍茫天穹，回想起方才的经历。</p>
......</p>
时间倒回至不久前。</p>
风雪依旧，天地苍茫。</p>
李当归和峨眉并肩而立，仰头凝视着那片刚刚传来过乌苏声音、此刻却重归死寂的苍茫天幕，</p>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李当归很确信那就是乌苏的声音，于是再次用尽力气朝着天空连续呼喊，声音却如同泥牛入海，迟迟得不到任何回应。</p>
即便如此，少年也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希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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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猜想在他脑中逐渐清晰：这里的一切都如此诡异，头颅可以违背常理地飞上天并消失，声音可以从“天上”传来...那是否意味着，这片看似虚无的天穹之上，并非尽头，而是存在着另一个世界？或者以某种不可思议方式连接着的空间？乌苏或许就在那个“上面”的世界！他决定亲自上去看一看。</p>
可怎么上去是个问题。</p>
好在有峨眉在身边。</p>
李当归的目光转向身旁始终静默的峨眉身上，指了指那深不可测的风雪天穹，试探性的问道：“峨眉姑娘，你说，我既能借用你的瞬息移动之力，那我能不能也像你一样，一个纵跃跳上云海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