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苓心》上卷(1 / 2)

《迷雾苓心》</p>

上卷</p>

一、江畔药农 结伴入山</p>

白龙江的水,是从文县的骨头缝里挤出来的。秋末的江水绿得发暗,像块浸了油的翡翠,绕着县城的山根打了个弯,留下片冲积的河滩,滩上的鹅卵石被磨得光溜溜的,躺着像群晒太阳的老龟。</p>

滩边的土坯房里,住着两个药农。年长的叫栓柱,三十出头,脸膛被江风刮得紫红,左手缺了截小指——去年挖天麻时被蛇咬的,为了保命自己剁了;年轻的叫狗剩,刚过二十,是栓柱的远房表弟,爹娘死得早,跟着栓柱学挖药,眼睛亮得像江里的鱼。</p>

这天,天刚蒙蒙亮,栓柱就背着药篓踹开了狗剩的门:"走,上摩天岭。"</p>

狗剩揉着眼睛爬起来:"哥,摩天岭那地方邪乎,老人们说有黑熊山神"</p>

"邪乎才好,"栓柱往嘴里塞了块玉米饼,含糊不清地说,"越邪乎的地方,药材越金贵。你忘了李寡妇男人是咋死的?水肿,肚子大得像鼓,要是有猪苓,能活!"</p>

猪苓是文县的宝贝。黑褐如漆,圆滚滚的,像被江水泡透的墨石,埋在腐叶底下,得靠药农的"土雷达"——脚底板的感觉、鼻子闻的土腥气、眼睛看的植被长势,才能找着。据说这东西是"山精所化",能利水渗湿,专治水肿,在白龙江畔,比银子还管用。</p>

两人踩着露水往摩天岭走。山路陡得像挂在崖上的绳,脚下的碎石子时不时往下滚,惊得崖下的水鸟扑棱棱飞。栓柱走在前头,缺指的左手抓着岩缝里的灌木,动作麻利得像只猴子;狗剩跟在后面,背着两把药锄,喘得像风箱。</p>

"哥,你说这猪苓,真能治水肿?"狗剩喘着气问。</p>

"咋不能?"栓柱头也不回,"我爹当年就是靠它活的。他说猪苓认人,心善的能找着,心黑的见不着。"</p>

狗剩"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他知道栓柱爹的事——年轻时也是药农,得了水肿,快不行了,在山里迷了路,却意外撞见窝猪苓,煮水喝了,竟慢慢好了。</p>

走到晌午,太阳爬到头顶,晒得人头皮发麻。他们在块避风的岩石下歇脚,掏出干粮啃。栓柱忽然抽了抽鼻子:"你闻,啥味儿?"</p>

狗剩也闻到了——不是腐叶的腥,是种带着点甜的土香,像刚从江里捞出来的淤泥,却更清润。"是是猪苓的味儿?"他眼睛一亮。</p>

栓柱站起身,顺着香味往岩石后面的密林钻。林子里光线暗,腐叶厚得能没过脚踝,踩上去"噗嗤"响。香味越来越浓,浓得化不开,像有人在空气里撒了把碾碎的猪苓粉。</p>

"在这儿!"栓柱低呼一声,蹲下身,拨开一丛枯黄的蕨类。</p>

蕨类底下的土被什么东西拱过,露出些黑褐色的疙瘩,圆滚滚的,像堆被太阳晒硬的江泥,外皮带着细密的瘤状突起,沾着层薄薄的湿泥。是猪苓!而且不是一两颗,是一窝!大大小小足有二十多个,最大的那颗,足有拳头大,黑得发亮,像块被江水润透的墨玉。</p>

狗剩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娘哎,这么多!够咱换两亩地了!"</p>

栓柱的眼睛也红了,呼吸变得粗重。他摸出药锄,刚要挖,却突然停住了,眼神闪烁了一下,对狗剩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那边看看还有没。"</p>

狗剩没多想,点点头:"哥,你快去快回。"</p>

栓柱钻进密林,却没走远,就躲在棵老松树后面,盯着狗剩的背影。他心里像有两只虫子在打架——一只说"分他一半,都是苦命人",另一只却说"凭啥?是我先发现的!有了这些猪苓,我能娶媳妇,能盖瓦房,不用再住滩边的土坯房!"</p>

最后,第二只虫子赢了。他悄悄退回来,绕到狗剩身后,故意踩断根树枝。"没找着,"他装作失望的样子,"就这几颗小的,不值钱。"</p>

狗剩惋惜地叹了口气:"那咱回吧,哥。"</p>

栓柱"嗯"了一声,眼睛却瞟着那窝猪苓,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等夜里,再来挖!</p>

二、贪念暗生 谎言难圆</p>

往回走的路上,栓柱的心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他没话找话,问狗剩家里的粮够不够吃,问他想不想娶个山里的姑娘,眼神却总是飘向摩天岭的方向,像是那窝猪苓长了腿,跟着他在走。</p>

狗剩心思单纯,没察觉他的异样,只顾着惋惜那几颗"小的"猪苓:"要是能多挖点就好了,李寡妇家的娃也水肿,脸都肿得发亮"</p>

栓柱心里一紧,嘴上却应付:"山里的东西,讲究个缘分,强求不来。"他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到家,等天黑。</p>

回到白龙江畔,已是傍晚。夕阳把江水染成了金红色,滩上的鹅卵石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栓柱把药篓往墙角一扔,说自己累了,倒头就睡,实则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