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卿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如同冰珠坠地：</p>

“前程无忧？呵，你真以为他是在真心招揽我？”</p>

他微微抬起眼帘，昏黄灯光下，那双眸子深不见底，“我不知道他究竟看中我什么，或许是我这道剑妖传人的身份，或许是我体内那道可能存在的剑气，但无论如何，他指定没安什么好心。”</p>

“况且，就算他是真心实意……别忘了，他可是昊天宗倾力培养的圣子，昊天宗……”</p>

“光是想到这点，就足够让我膈应了。”</p>

衣以侯小脸上蓦地绽开一个了然的坏笑，“说一千道一万，你最大的理由，恐怕还是那个吧？”</p>

她猛地凑近许长卿，眸子亮晶晶的，压低声音道：</p>

“秦蒹葭可是板上钉钉要嫁给这位圣子殿下的！你小子……是膈应这个吧？”</p>

许长卿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p>

昏黄的灯光下，那张英俊的脸上，竟罕见地飞掠过一丝极淡的红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又消失无踪。</p>

他没有回答，只是猛地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浓密的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的情绪波动。</p>

“噗——哈哈哈哈哈哈！”</p>

衣以侯像是得了天大的乐子，猛地仰头放声大笑起来。</p>

但笑着笑着，那夸张的笑声却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化作一声带着复杂意味的轻叹。</p>

她重新坐直身体，脸上的戏谑淡去，猩红的眸子深深地看着许长卿紧绷的侧脸，那眼神里交织着几分欣慰。</p>

“不过……这样也好。”</p>

衣以侯的声音平静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难得的认真，“这我就放心了，至少证明，你这颗心还没被那些弯弯绕绕彻底熏黑，还没蠢到为了所谓的‘前程’去跪舔那个让你膈应的人和宗门。”</p>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飘向了远方某个模糊的剪影，语气变得有些悠远：“李青山那老家伙，临走前还特意传音给我，让我这当大王的，多照顾照顾你这根独苗苗。现在看来嘛……”</p>

衣以侯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许长卿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p>

“你这小子，滑溜得很，心也够硬够黑，手段够脏……其实，倒也没那么需要我费心照料了，他老人家，倒是多虑了。”</p>

许长卿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射向衣以侯：“李青山？他临走前还特意嘱咐你照顾我？他还说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p>

衣以侯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连连摆手：</p>

“没有！绝对没有！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那老家伙除了啰嗦几句，还能说什么？行了行了，本大王困了！赶了一天路，还打了一场架，累死了！睡觉睡觉！”</p>

她语速飞快，一边说一边动作麻利地扯过旁边那床棉被，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瓮声瓮气地补了一句：</p>

“你也早点歇着吧！”</p>

然后便再无动静，仿佛真的瞬间沉入了梦乡。</p>

许长卿盯着那裹成茧状、纹丝不动的被子，眉头紧锁，眼神深邃。</p>

他知道衣以侯在掩饰什么，但此刻追问显然徒劳。</p>

压下心头的疑虑，盘膝在冰冷的炕沿坐下，缓缓闭上眼睛，开始运转真气调息疗伤。</p>

老太监那几掌虽未直接命中要害，但掌力中蕴含的阴寒死气却不断侵蚀着他的经脉腑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