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林霜手里正把玩着那只小豆子送的布老虎。</p>

她将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此刻嘴角正噙着一抹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p>

“我还以为”她懒洋洋地开口，“你会跟他们讨论一下做路障应该用什么榫卯结构。”</p>

唐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依旧平淡。</p>

“他们没问。”</p>

“而且”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木头做路障也浪费了。”</p>

林霜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p>

她将布老虎放在枕边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p>

这趟旅程好像真的不会无聊了。</p>

马车一路向南，秋意也一日浓过一日。</p>

官道两旁的树叶从青翠染上了灿烂的金黄，又渐渐变得枯败。风里也带上了挥之不去的凉意。</p>

这天，天色说变就变。</p>

前一刻还是秋高气爽，下一刻乌云便从天边涌来，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p>

唐冥将马车赶到一处林间避雨，雨势却丝毫不见减弱反而愈发大了。雨水顺着车顶的缝隙汇成细流，滴滴答答地渗了进来。</p>

“阿嚏——”</p>

车厢里正捧着书卷的林霜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p>

声音不大却很清脆。</p>

外面赶车的唐冥动作一顿，掀开车帘探头进来：“怎么了？”</p>

“没什么。”林霜揉了揉鼻子，那感觉有些陌生带着点痒意，“鼻子有点痒。”</p>

唐冥看了她一眼没看出什么异常，便又放下了车帘。</p>

雨下了一整个下午。</p>

等到天色擦黑雨势终于小了些，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秋雨。</p>

唐冥生了一堆火将带来的干粮烤热。林霜从车厢里出来时脚步有些虚浮，脸色也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p>

她接过唐冥递来的烤馒头却没什么胃口，只小口地咬着。</p>

“不舒服？”唐冥问。</p>

“头有点晕。”林霜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鼻音，“还有点……冷。”</p>

唐冥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p>

很烫。</p>

一种凡俗的属于血肉之躯的滚烫。</p>

“你的身体在发热。”唐冥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是一种能量失衡的表征。”</p>

林霜靠着车壁有些倦怠地闭上了眼睛，闻言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说人话。”</p>

“你病了。”唐冥的结论下得很干脆。</p>

病。</p>

一个对他们而言无比遥远甚至有些荒谬的词。</p>

他们见过众生疾苦见过星辰陨落见过世界崩坏，却从未亲身体验过这种源于自身微小而又磨人的脆弱。</p>

林霜没有再说话，她好像真的累了，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滚烫。</p>

唐冥坐在火堆旁静静地看着她。</p>

火光在她泛着红晕的脸上跳跃着。她即便是病了也依旧美得不像凡人，只是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里多了一丝让人心头发紧的柔弱。</p>

他伸出手指尖有微光亮起。</p>

只要他想驱散这点凡俗的风寒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p>

可那光芒只亮了一瞬，便又被他自己按了下去。</p>

他看着自己那双属于凡人的会沾染灰尘会感到疲惫的手。</p>

这是渡劫。</p>

他想。</p>

第二天，林霜的病更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