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们了。”</p>

“自己分。”</p>

“别来烦我。”</p>

说完，他拉起林霜的手，转身，一步迈出。</p>

他面前的虚空，如同水面般，荡开一圈涟漪。</p>

涟漪的另一头，是红尘万丈，是人间烟火。</p>

“走了。”</p>

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p>

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涟漪之中。</p>

只留下。</p>

数万名，在归墟的死寂罡风中，集体凌乱的妖魔。</p>

以及。</p>

抱着那座足以让三界所有势力打出狗脑子的无上神藏，站在原地，风中凌乱的，上古大魔神，蚩尤。</p>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还在闪闪发光的“砖头”。</p>

又抬头，看了看眼前，那座，依旧在缓缓转动，散发着灭绝气息的，周天星斗大阵。</p>

一个，极其深刻的哲学问题，浮现在他的脑海中。</p>

我是谁？</p>

我在哪？</p>

我们……现在该干嘛？</p>

是该，当场分赃？</p>

还是该，先想办法，从这个鬼地方，活着出去？</p>

归墟的死寂，被彻底甩在身后。</p>

哗——</p>

截然不同的声浪，扑面而来。</p>

是小贩卖力的吆喝，是孩童追逐打闹的笑声，是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惊堂木，是隔壁大婶为了半文钱扯着嗓门的争吵。</p>

空气中，不再是世界的残骸与骨灰。</p>

而是刚出笼的肉包子混着糖炒栗子的香甜，汗水的咸湿，劣质水粉的脂粉气，还有……路边阴沟里，若有若无的酸腐味。</p>

一切，都那么鲜活。</p>

也那么，嘈杂。</p>

这里是凡间。</p>

一个名为“大安”的王朝，一座名为“清河”的小小郡城。</p>

唐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角，贪婪地呼吸着这股，混杂着生与死的，浑浊空气。</p>

他那双看腻了宇宙生灭、万物轮回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出了，具体的东西。</p>

一个捏糖人的老汉，用一双满是褶皱的手，吹出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p>

一个三岁的奶娃娃，摔了个屁股墩，坐在地上，哭得惊天动地，直到她娘亲，往她嘴里，塞了一块麦芽糖。</p>

一个穷酸书生，正对着当铺老板，唾沫横飞的，讲述自己腰间那块破玉佩，曾经是何等的不凡。</p>

无聊。</p>

琐碎。</p>

却又充满了，一种让他感到新奇的生命力。</p>

林霜没有看这些。</p>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唐冥。</p>

看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弧度。</p>

于是，她也笑了。</p>

这满城的人间烟火，都不及他眼中倒映出的，那一点点光。</p>

“这游戏，得有规矩。”</p>

唐冥忽然开口，他转过头，看着林霜。</p>

然后，他伸出手指，在自己的眉心，轻轻一点。</p>

嗡。</p>

一股无形的枷锁，从他神魂最深处凭空生出。</p>

那足以颠覆三界，抹除概念的无上“寂灭”之力，被关进了一扇门里。</p>

门，被锁上了。</p>

钥匙，被他扔进了时间的尽头。</p>

做完这一切，他又伸出手，在林霜的眉心，同样轻轻一点。</p>

林霜的身体微微一颤。</p>

她感觉到，那股属于唐冥，也属于自己的力量，潮水般退去。</p>

一种久违的无力感，涌了上来。</p>

风吹过，会冷。</p>

肚子，会饿。</p>

走久了，会累。</p>

她们，变成了两个普普通通的凡人。</p>

“喜欢吗？”唐冥问。</p>

林霜感受着自己胸膛里，那颗正在有力跳动的心脏，重重地点了点头。</p>

她喜欢。</p>

不是喜欢当一个凡人。</p>

是喜欢，和他一起，当一个凡人。</p>